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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閒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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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祖輩與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所以愛着這土地。從土裏刨食吃艱辛,但卻放心踏實。說起土豆,鎮原人喜歡把土豆叫“洋芋”,“要吃飽肚子,洋芋和瓠子。”記得以前老家夯土牆,一個工人老爸綽號就叫“洋芋”。吃飯的時候,他避諱不說洋芋,只叫土豆。據說他老爸在餓肚子的年代,爲了一家人活命,在一個風雨夜偷刨生產隊的洋芋,心虛加上夜黑,摔下深溝死了,隊長不依不饒在會上批“偷洋芋賊”,老子死後兒子頂罪,那家人從此談洋芋色變,他老爸“洋芋”的名號也因此傳開了。

土豆閒話散文

土地是莊稼人的命根子。土地是金窩銀窩,土裏刨出的東西就是金蛋銀蛋。圓的,扁圓的,飽滿圓潤光潔,像鵝卵石;生芽眼凹下去的地方,如少女的眸,巧巧的,妖妖的,青青澀澀的,惹人注目。土豆有灰白皮的,有紫皮的,灰白的瓷實,紫皮的沙瓤、面氣大,煨熟皮裂容易剝除。鎮原縣多見的是灰白皮土豆,“西海固”產紫皮土豆,個頭大澱粉足。子午嶺周邊和“西海固”地方大概土鬆,適合土豆生長,來自那裏的土豆真是寶貝疙瘩。

我小時候家窮,大人娃娃穿不起襪子,一上冬刮老北風,腳就皴裂,血口子張得像娃娃嘴,走路疼得直擰巴。父親就在竈火口、炕洞眼熱灰裏埋上幾顆土豆,煨熟了就拿出來。土豆煨埋、烘熱、烤熟是一個漫長的等待過程。清嶄、薰香、熱騰騰的味道瀰漫在黃土窯洞的空氣裏,惹得我們姊妹心潮澎湃,眼饞口饞。父親卻不急,把烤熟的土豆擱在一隻老黑瓷碗裏,黑碗質地粗糙,鄉下人戲稱“尿泥碗”。土豆細潤瑩潔,眯着眼睛盤坐碗裏看着我們笑,只等人來受用。父親慢慢捯飭着手裏活計:把多半塊土豆剝皮,掰碎,搗爛,弄成土豆泥,撕下一角爛布片,裹上土豆泥,刷一下摁在腳皴裂的血口子上,燙得皮肉嗞嗞啦啦響。剩下的小半塊,父親將之塞進我們大張的嘴巴里。

土豆還可以切成土豆絲,壓成粉條。切土豆絲,最顯家中女主人的廚藝水平,細細的土豆絲,絲絲精爽,不黏糊,在油鍋裏爆炒,點綴些紅辣椒絲,紅黃搭配,香氣馥郁。舀在細瓷碗裏端上桌,一如五月的'陽光暖暖地籠住人胃口,揮灑出萬千溫馨與溫情,在醇美的熟香與熱氣裏,溫暖滿懷,讓人生出一種對大自然豐厚賜贈的感激之情。

壓制粉條是件力氣活。“西海固”一帶多的是紫皮土豆,壓制粉條時,先手工磨成澱粉,然後再用做餄餎面的牀子壓出粉條,最後收在事先準備好的葵花杆上,陽光下晾曬乾。葵花杆多毛刺,擱在上面不怕溜下來,“西海固”人家家種葵花,所以不難找,這也是就地取材因地制宜了。想想呵,老太太種下希望,老太太刨出寶貝,一家人搭手收穫,該是多麼愜意的一樁事。

鄉下人憨實,自家壓制粉條,自家宰豬,吃大碗豬肉炒粉條,和東北人“豬肉燉粉條”也有得一拼。鄉下人儲藏土豆也像老北京人早年儲藏大白菜一樣實在。在土窯裏挖一個拐窯,摞起來,避光保暖。土豆見光,就發麻變綠;受凍,就萎蔫腐爛。

事物的普及往往就是事物的沒落。告別了黃土窯的人們,雖然住進紅瓦房,土豆收藏卻成了難事,因而,簡單“好”生活的元素,正漸漸離人們遠去,讓人心裏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