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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山與水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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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十一二歲時候,我有了一個好去處,那就是鎮上郵政所的那個書亭:一間青磚黑瓦的連脊房子。如果不十分留意,很容易被忽略。它最大特點是窗櫺上塗着惹眼的蔥綠色油漆,而明亮的玻璃窗裏掛着各種書刊。於我而言,這是一個重大發現。因爲,我已不再滿足在街頭地攤上的小人書。但是,買書需要錢,我得一點點積攢。

那是一片山與水散文

爸爸那時是鎮上一家鞋帽廠的工人,粗手笨腳的他做上了縫紉活。張飛繡花,是因爲人家心細,可爸爸沒那本事,他書沒讀幾年,十五歲就下鄉幹農活,趕馬車去送糧,拿鋤頭鏟地,風車一樣掄大錘砌牆打地基,他都挺在行,可當身份突然轉變,成了工人,尤其是鞋帽廠的工人,不由傻了眼。如此這樣,心情自然不大好,不知道哪根弦兒搭錯了就會發作。所以,我一見到他那張關公一樣的紅臉就嚇得要命,總是遠遠地躲着,可是,打照樣沒少挨。上水庫洗澡捱打,去溝子撈魚捱打,與別的孩子幹仗捱打。打我,似乎是他的一種樂趣。相對比較,媽媽對我要好得多了,在磚廠做護架的她,偶爾會給我一些零錢。我不買糖塊,不買瓜子,不買牛舌餅,只想去買書。

說不清楚書怎麼就吸引了我,還有我爲何就喜歡上了它。總之,覺得書裏面有很多知識,那是一個新奇的世界。就像住在我家房後的三大爺,他講起《三國》、《水滸》、《隋唐》等書,嘴角掛着唾沫星子,滔滔不絕。那些英雄俠義的故事簡直倒背如流,真讓人羨慕。但他卻小氣得很,從不將那些書外借,只能在他家炕沿上翻一翻、摸一摸,也就不錯了。還有,那個已經退休,耳朵有些背的張校長,他家的屋裏堆滿了書,他的女兒小紅,總在房後牆角抱着書看,後來,考學去了大地方,像一隻金絲雀,飛離了故鄉。那書籍,是否就像翅膀呢,載着她,成就了夢想。

在一個冬天的上午,我懷揣着攢了多日的兩毛來錢,會同屯裏老信家的哥倆一同去了鎮上。六七裏的路程,有他倆做伴,並不寂寞。哥哥叫信永學,他自豪地對我說起他名字的寓意:信老師的話,永遠地學習。看人家這名起的,太讓人羨慕了。相比之下,我這衛東,保衛東方,起得太大了,不咋着邊際。聽媽媽說,原打算在妹妹衛芳身後,還想要一個老三,叫衛紅,那樣,名字合起來就是東方紅,比較響亮。可惜,上面來了政策,實行計劃生育,計劃沒能實現。

說話間,已經到了鎮上。發誓要永遠學習的信家大哥看到了一個推小車賣油條的,急忙叫住,買了兩根,人家哥倆兒一人一根,邊走邊嚼,津津有味。我捂着兜裏的那倆錢兒,暗暗嚥着口水,卻沒有掏出來。因爲,志不在此。在郵政所的書亭前,我擡眼瞧看,於那大大小小的書裏,最終選中了一本薄薄的《作文》,封面是一個穿着紅肚兜的牧童,他嘴上橫笛,騎着一頭黑色的老水牛,一看,就讓人心動。回來的路上,信家兄弟的油條早吃沒了。而我,拈着那本書,不由得拿起看一眼,彷彿得了寶貝。

後來,我又在那裏買了連載的《作文通訊》,是全國十三所重點中學的作文集錦。那時,我還看不大懂,只是覺得那上面登載的文章寫的極好,文辭瑰麗,非我能及。再後來,鎮裏開了一個新華書店,二層樓,能有五百餘平吧,櫃檯裏,貨架上,擠滿了書。在那兒,我陸續買回了《知識預言百篇》、《夜盜珍妃墓》、《拇指仙童》、《岳飛傳》、《楊家將》……這時,我已經上初中了,教語文的艾老師對我特別好,其原因,就是因爲我的作文,她與我的班主任李老師商量,讓我當上了語文課體表。記得我寫的《觀電影高山下的花環有感》,艾老師親口朗讀,對其中引用“出師未捷身先死”一句甚爲讚賞。而初三時,我還曾代表全校去市裏參加作文競賽,並取得較好名次,回校時,靜靜的教室裏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同學們的目光如星星一樣閃亮,大家說,歡迎凱旋。

因種種原因,我沒讀高中,而報考了技校。技校時,一次靈感突發,寫下一句格言:友情不是數學公式中的等量代換。這大概是我的第一次文學創作吧。沒想到,竟於《中學生博覽》上發表。當時,收到的不僅有樣刊,還有5元錢稿費。這讓同學生很是羨慕。不久,多個省市的交友信雪片一樣紛至。寫信者,大多是女孩,要麼索要相片,要麼是一些明明暗暗的情感問題,我難以揣測,亦無法懂得。而我更願意,在文字的山水裏流連,無紛擾無喧囂。

參加工作不久,因爲喜愛寫作,我被借調到鎮裏宣傳組,那兩年來的時間裏,我如魚得水,同宣委褚姨還有幹事楊姨,學寫新聞稿,楊姨還將她積攢了厚厚一沓的《新聞與寫作》拿來送我。寫消息,通訊等新聞稿件同時,我的一些散文也陸續在市縣報刊上發表。因此,與一些編輯老師有了聯繫和溝通。比如市報的曉玲老師,縣報的明月老師,對我都曾有過關注。多年以後,接替明月老師編輯工作的永宏大哥,雖然十年裏未曾謀面,但卻給我打過多次電話,覺察得出,我的一點點成績,一點點進步,對他而言,亦是欣喜。

自從第一次戀情在一個蕭寒的二月成爲一場梨花夢,我又歷經了三年的情感跋涉,愛的路上千萬裏,一路荊棘一路傷。對於心中曾頂禮膜拜的兩個字,近乎到絕望。在現實社會裏,這兩個字,摻雜了太多元素,讓人辛苦。然而在十數年後徐徐回望,我感激所有相遇,並一同走過一段時光的女孩兒。雖然最終彼此選擇了不同去向,但她們,豐富了我的認知,讓我更深地懂得了人生,懂得了珍惜。有些感情如同瓷器,會在人不經意時輕意打破,覆水難收。多年以後,那一段段往事,成爲我記憶裏寶貴的財富,一次次成爲文字在我的眼前鋪展,是那樣山明水秀,跌宕有致。

很多年裏,看的書有《青年文摘》、《讀者》、《星星》、《小說月刊》,以及現在的《散文》、《百家講壇》,大部頭的書沒看幾卷,大約有《紅樓夢》、《呼嘯山莊》、《老人與海》、《神鵰俠侶》、《平凡的世界》等屈指可數。但十六七歲時,《神鵰俠侶》我幾乎能全部複述,而最欣賞的是《平凡的世界》,喜歡那清新的筆觸,那自立自強的精神,甚至主人公那悽美的愛情。

在2012年,我加入了一個文學圈子---遼北圈,讓我的視野一下子開朗。二百餘位愛好寫字的人在網上聚到了一起。其中藏龍臥虎,高手雲集。讓我欽佩,甚至驚歎。在圈主雨風大哥的熱情推薦下,我的一些散文和小說,比如《小舅》、《芳華已盡夢荒蕪》、《那年鄉村》《濤兄》等得以發表。

十幾年來,我的工作幾多變換,種過樹、修過路、做過環衛、幹過黨務。然而,我始終不曾放棄自己的讀與寫。那份快樂像在寂靜的鄉野中漫步,像一輪紅日在心谷間升起。心頭存清夢,枕邊幾卷書,這樣的日子一直延續。

那文字,像長者,容我傾訴生活的種種際遇;像戀人,讓我緊緊追隨;更像朋友,時時將我呵護。讀與寫,那是一片山與水,讓我深思,讓我感悟,讓我從容面對人生路上那遍佈的荊棘,縱橫的風雨。那看似寂寞的旅程,實則是走近了自己的內心,與自己對語。雖早已不是青春少年,不再滿眼黃花,激情指點,亦不再有這樣那樣的悲情與傷感,很多東西已經朗然。

沒有什麼功利目的,沒什麼利害糾葛,只是一種喜愛,一種心性的認同。進入那種讀寫狀態,一葉心魂,漸漸澄明,彷彿鄉野裏忘憂的花兒,自由的舒展。而間或,我寫的一些文章,若能給人一些啓悟或者美好的感覺,那就是莫大幸事了。

有人讚譽,看《讀者》的人,是中華民族的脊樑,我不敢以此自詡,但一個肯俯下身子看書,靜下心來寫作的人,一定具有悲憫情懷。哪怕,世界吻他以痛,他亦回報以歌。此刻,窗外風呼呼地颳着,李花潔淨地綻放,蝴蝶輕盈地飛過,一隻小黑狗匆匆地跑來。又是一個春天,而我的人生,似乎也進入到一個新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