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人,那水散文

說起來有些難以置信，至今沒有去過大理古城，作爲一個土生土長的大理人，實在慚愧，應着朋友的“請求”，終於去大理“旅遊”了一次，順便回了趟家。

我的家鄉坐落在大理北部，高原明珠洱海的發源地——洱源，我們居住在溫泉之鄉——牛街，朋友初次來到大理，更是沒有見過最地道的白族人家的日常生活，我是後來看了朋友在我家裏拍的照片才發現，我們的生活竟這般愜意與美好。人總是容易忽略身邊美好的景緻，因爲習以爲常。

我家不是最典型的三坊一照壁，但也是標準的白族風格，土木結構，“一正兩耳”的住房，白色的牆壁，房子是我爸爸建的，牆壁上的圖案是我爺爺畫的，家裏有一個小院子，爸爸種了棗樹，種了花花草草，媽媽在自己開墾的一小塊地上種上青菜，小蔥，香菜……亦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朋友來時正是初春，房前的李子樹上開滿了白色的小花，木瓜樹上結出了粉白的花骨朵，盆裏的山茶開得正好，爐上水壺裏燒着開水，冒出陣陣青煙，媽媽新種的生菜在陽光下綠油油的，家裏的小黃狗慵懶地躺在地上曬太陽，時不時打個哈欠，隔牆的偏房裏偶爾傳來奶牛哞~的叫聲，也有母雞下蛋咯咯的叫聲，院子裏的鐵架上放着媽媽曬在竹簸箕裏的紅辣椒，許是這祥一片祥和的景象觸動了朋友，她說，她愛上了這個小院。

爸爸做了一輩子的木匠，家裏的房子，桌子，椅子，沒有一樣不是出自他靈巧的雙手，父親的形象就是在這一磚一瓦之間變得高大和偉岸，他沒有讓我們從小就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但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建立起我們的港灣，溫暖，充滿陽光!我的媽媽亦是勤勞的人，你看我家院子裏的一切就知道，新鮮的蔬菜和雞蛋上了我們的餐桌，竹簸箕裏通紅的幹辣椒變成了裝在陶罐裏的腐乳，豆豉，那是每次離家遠行都會帶上的，從上學時開始，直到現在，從未間斷，上學時怕你吃不慣外地的飯菜，帶上媽媽做的豆豉，腐乳，各式各樣的鹹菜，紅彤彤的辣椒化作這瓶瓶罐罐裏的濃濃愛意……工作了，怕你吃不上家裏的東西，知道你有了小廚房，給你帶上家裏的土雞蛋，你真是不能不佩服一個母親，一層米一層雞蛋，有一次是碼在小箱子裏，這回是碼在闊口塑料瓶子裏，生怕你在路上把蛋給砸了，她能想到的狀況都幫你想好了……趕集的日子買回新鮮的豬油，晚上一個人在廚房裏守着鍋爐把油煉好，冷卻後裝在瓶子裏給你帶上，生怕你忘記家裏的味道，臨走了，大包小包地給你帶上家裏的核桃，板栗，話梅，她說要跟同事處好關係，給他們嚐嚐家裏的特產……因而每次離家，不止行囊沉重，我是承載着多麼厚重的親情啊!

朋友看到我房間的書架時，非常吃驚地問我，怎麼小學的課本還在?小時候就因爲有這麼個書架也是高興了很久很久，那時就特別崇拜爸爸，因爲也是我爸的傑作。書架上放着一隻絨毛玩具狗，那是我印象當中一個唯一的玩偶，是在一次集會上媽媽給買的，媽媽幾乎從來不在這些東西上給我們花錢，因爲讀書要花錢吃飯要花錢，做什麼事情都要花錢，而錢，當然要用在該花的地方。中間那層那本厚的黑色的詞典，是《新編小學生多功能漢語詞典》，爲什麼記得那麼清楚?幾年級不記得了，班主任在班上推薦的，26塊錢一本，我有一本很老很老的新華字典，但是當然也想要這本新書，但是，錢，要花在該花的地方，所以只是回家提了一下，也沒有說必須要買，後來不知怎麼的，我爸在最後給我錢把它買回來了，我實在是記不起來爲什麼，可能因爲是跟學習有關的東西，只是後來我爸說，班主任在路上遇到他，說“你們也真是上心了，最後還是花錢把書買了”……旁邊那本更厚的是成語詞典，商務印書館出的，爲什麼記得那麼清楚?高中幾年級不記得了，語文老師叫買的，一百多塊錢一本，說如果覺得有負擔就幾個人一起買一本，輪着看，我回家說了，我爸說幾個人一起買畢業了怎麼分，你自己買吧，於是我花了一百多塊錢買了這本詞典，這是幾個星期的伙食費，好在最後也沒怎麼辜負，語文考得很好。還有一本很破很舊的《三毛作品選》，從小姨那裏淘來的，標價3塊錢，從此愛上了三毛，愛上了它寫的每一個文字，那本書不知道被我翻了多少次，如今書頁早已泛黃，膠水脫落，有幾頁已經合不上去了，但我依舊十分小心地收藏好，現在自己有能力買書了，買了全套的三毛作品，算作送給自己遲來的禮物……書架上的每一本書都有一個故事，在那個年代，我把它們當成我的玩偶。。。

我帶朋友看了我們的溫泉，咕咚咕咚冒出的熱水讓這個鄉村充滿生氣，小時候還來挑水，給家裏的牛，豬拌豬食，家裏人也用來洗洗涮涮，挑水於我是莫大的折磨，小小的肩膀被扁擔壓的`直不起來，至今記憶猶新，那時候媽媽挑熱水回家，扁擔的鐵鏈子上偶爾會掛着一小把青菜，或者兩塊豆腐，或者一小袋醃菜，都是住在附近的人自家做的，不知爲什麼，每次看到媽媽扁擔上掛着某樣東西，我總有一種驚喜的感覺，甚至在她出門就開始期待——待會會帶什麼好吃的回來呢!這裏面也承載了很多童年的小幻想，如今卻是很少見了，家家戶戶裝上了太陽能，溫泉不再似從前那般熙熙攘攘，卻平添了一絲冷清，而我也是很多年沒有來過這裏，即便離的這麼近。這生生不息的泉水，給我們帶來了數不清道不盡的恩惠，養育了多少代我們的父老鄉親，如今她也慢慢地爲外人所知，很多人家在溫泉水豐富的地方建起了溫泉客棧，慕名而來的人也越來越多，我們希望她能帶來更多的利益，但是我也擔心這會打破她本該有的安寧

，但願每個人都勿忘初心，能夠時時想起黃昏時分臥虎崗(溫泉旁邊的牌坊)旁那一片熱鬧的景象!

我家門前還有一條河，那是一條怎樣的河呢，河水特別清澈，河裏的石頭靜靜地躺着，水草隨着水流飄着，這時又想起徐志摩了，“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條水草”。小時候常常去河裏洗衣服，那時候多好玩兒呀，河邊總有人在洗衣服，那時候水更清，旁邊的飯店常來洗菜，水是流動着的，很乾淨，那時候的人也很淳樸，很少有農藥殘留什麼的。我一向很重視節約用水這個問題。

首先，家裏洗衣服的水，倒在一個大桶裏，用來沖廁所，洗菜的水用來澆花，絕對不能浪費，嘩嘩流出去的水不止是錢，是資源!澆花的水不夠了，我跟弟弟就拿小桶和繩子在橋上“吊水”，運回家栽花種草，樂此不疲。

這河有一個“洋氣”

的名字——躍進河!不要讀yue，咱們村兒裏讀yao，四聲，你要是讀yue，那就是你矯情!並不是說農村人沒文化，我覺得，這可以視爲一種特色，大家都是那麼唸的，也無法去糾正每個人，所以大家都知道這是躍(yao)進河!

這時候我又想起我爺爺問我朋友在哪裏上班，我朋友說“在酒店”，我爺爺一本正經地說，“在酒店，是不是在賣酒?”

我笑得肚子疼，我發誓，他知道酒店這個時髦的地方是住人的，他怎麼能這麼幽默呢，我可愛的爺爺。

說到這裏又不得不提起的弟弟這個“段子手”，他小時候特別瘦，跟猴兒似的，卻是很勤快，很小開始就自己洗衣服，也幫家裏幹活，再大一些就幫家裏去溫泉挑熱水，喂牛……如今是個一米八幾的大小夥子了!上一次我倆一起回家，臨走之前他還把家裏的幾分地也給開墾了，

幾年前他也下田，叫我在旁邊陪着他說話，那時候他上高中，說在城裏，他沒有房，在學校，他有一間寢室，是8個人分的，在教室，他有一張桌子，是兩個人分的，就那麼一小塊地，還是和我分的，他一定要向前挖，努力地挖，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只是還是“偶像包袱很重”，他說如果別人看到他在田間勞作，他就說他是來體驗生活的作家!!

這優秀的，上得廳堂下得泥田，如今要跟我學做菜，聲稱下次回家做飯的事情我也不用操心了，我很期待!

現在大學生徵兵要開始了，他非常着急地問我“怎麼辦怎麼辦，大學生徵兵了，怎麼辦怎麼辦，當兵後悔兩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我最近一直在想這個事情，我今年20歲，去當幾年兵回來還是很年輕，現在我在做教官訓練，就打下一定的基礎，到時候再加強……”我問他，要去哪裏當兵?他毫不猶豫“西藏”!好吧，不愧是我弟弟，跟我有一樣的情結，他說“去西藏是每個人應盡的義務”!我又笑了一分鐘……不管做什麼樣的選擇，不要對生活要求太多，纔會時時充滿驚喜。做什麼也好，都是人生當中的經歷和回憶。

很多時候，我們感到活得很累，很無趣，是因爲我們想要的太多，得隴望蜀，天天踮起腳尖盯着自己想要的東西，還能看到多少美景呢?曾經，一隻鳥兒，一汪淨水，一陣清風，一支花朵，都能彈奏出美好的樂章，爲何現在，我們擁有的那麼多，卻只覺得匱乏，而不是喜悅?很懷念那幾年沒有漂亮的衣服穿，沒有好看的書包，只有兩套“穿得出去的”衣服，一週換洗一次，直到袖子磨破了，釦子也掉了，還是沒捨得扔，害怕丟棄那一段充實的時光，它們一直靜靜地待在衣櫃裏。。現在沒有人管你買多少衣服鞋子，於是像是童年缺失似的，買了很多很多的衣服，但是我發現，它們還是一樣靜靜地待在衣櫃裏，因爲陪伴你度過更多時候的，還是陪伴你更久的基本款，就像爲了去西藏，我覺得應該準備一件衝鋒衣，於是我買了，結局是又退了，因爲我發現我並不是特別想要它，我並不想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旅遊者”，當然我也糾結了很久應該穿什麼衣服，換來換去，最後還是選擇了陪我度過更多時間的黑色羽絨衣，因爲那樣更自在，更是我最平常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