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那山那水那村莊散文
一
也許是年齡大了，經常懷舊。愛回憶，想念自己的童年，想念自己的家鄉。
對我來說，家鄉就是那個四面環山的小山村。
北面的山不高，據說應該叫“望北嶺”，但人們讀偕音讀慣了，都管它叫“王八嶺”。山坡上有梯田，層層疊疊，上下交錯，好年景時，五穀豐登，景象喜人。山上還有一個果園，蘋果樹、梨樹、桃樹、杏樹、核桃樹，樹種很多。春季裏開花，夏季裏掛果，秋季散發着誘人的果香。每次路過它看到枝頭的果實，我總會在暗中流口水。有一條路從山腳蜿蜒至山頂，然後隱到背面去，通向另一個村莊。
東面的山海拔很高，坡度很陡，松林茂密，常有野雞出沒，是我小時候拾蘑菇、撿鬆牛兒、眺望夕陽的最好去處。記憶中最深的就是手提一個小籃子，嘴裏哼着“採蘑菇的小姑娘，揹着一個大蘿筐，清早光個小腳丫，走遍田野和山崗……”，哼着哼着，就在草叢中發現一堆大大小小的蘑菇，然後高興地撿到籃子裏，再接着唱，期望着下一堆蘑菇的出現。
南面的山相對較遠，因爲它的山腳下是另外一個村，與我們村隔着一條路，而我也只是與這座山有相望之緣。
西面那座山很貧瘠，只有星星點點的松柏。村裏爲了開發圍山轉，有一年專門發動全村人挖樹坑，我也參加了那次勞動，說是要種花椒樹，但到底還是沒有成功！不過這座山倒是我假期裏爬山鍛鍊的好地方。每次爬到山頭，我都要放開喉嚨喊上幾嗓子，那感覺真暢快啊！
東南西北，四面的山高低錯落，綿延起伏，把小村子圍住，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盆地，冬暖夏涼。
小時候，每年夏季都有幾場大雨。大雨過後，山上山下那些泉眼就會打開，地下水汩汩流出，形成大大小小的河流。在東山腳下，總會有一條小河緩緩向南流去。洗衣服、捉小魚兒，在河牀的小石子當中尋找可以寫字的“畫石”。小小的河，給我的童年帶來了很多的歡樂。
山依舊，水不在。而我也離開小村莊很多年了。偶爾回去，也只是片刻的停留，再也找不到兒時的'感覺。
二
前幾天和父親回了一趟老家。出發的時候已是下午六點四十分。這個我生於斯長於斯的小山村，位於縣城的西南方向。汽車告別公路駛上鄉間村路的時候，金龜西墜，山與天的連接處呈現出一抹紅。道路兩邊是各種莊稼，有匍匐蔓延的薯秧，一尺多高的黃豆秧，一人多高的玉米秧，但由於連日來的高溫無雨，顯得精神低落。
穿過幾個村莊，遠遠地，就望見了我的母校——白塔寺學校的教學樓和旗杆頂。此時，正值暑期，校園內一片寂靜。雖然學校已經與我在此就讀時截然不同，但是記憶又一下子被打開了，讓我想起了很多陳年往事。
白塔寺學校是一所中心學校，座落在南山腳下。半山腰上曾經建有一座寺廟，名爲“白塔寺”，學校的名字即源於此。可惜這個寺廟不知什麼時候被毀了，當時只有一口井和一塊不小的空白場地。我和小夥伴兒們經常在那裏玩耍。還有戲班子偶爾會在那裏搭臺唱戲，其中有一場叫《竇娥冤》，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看完之後我就一直想像六月裏下雪的情景。學校班級從五年級至初三，學生來自附近的六個村子。上五年級的時候，我們班上有一個非常聰明但很愛玩兒的男同學，有一次因爲上課說話，捱了女數學老師狠狠地一黑板擦。後來，這個同學考上了縣城一所初級中學，於是我對他的印象就出現了空檔。上六年級時，我偶然發現了一條規律，只要左眼皮兒跳，考試成績準會非常好。於是從那以後，我就篤信了“左眼皮跳，好事就來到”的說法，總是盼着自己左眼皮跳。那時候的我們正值發育期，班上一個女同學，因爲生理上的成熟弄得褲子上斑斑血跡，嚇得她六神無主。還有一對男女同學竟然十二三歲小小的年紀就談起了“戀愛”，惹得大家竊竊私語、嗤之以鼻……
隨着這些往事在腦海中放電影般閃過，汽車駛上了村南的小橋。這座橋和橋下的小河曾多次出現在我的夢中。現在，河早已不在，乾涸的河底河牀長滿了荒草。
在橋頭，我們遇見了我的三大爺。他的爸爸和我的爺爺是叔伯哥們。一個人在停晚將黑的時候還孤零零地坐在那裏。他是在看什麼、想什麼還是等什麼人嗎？不到十年裏，他先後送走了大兒子、老伴兒、二兒子，如今，他已經七十四歲，身邊卻沒有一個親人。父親說他可能死在家裏也不會有人知道。真是可憐哪！他已經不認得我。經過提醒，才彷彿恍然悟出我是誰，說：“原來是大丫頭啊，走在街上我已經認不出來了。”我對他說了些保重自己的話，繼續往村裏趕去。
天色已晚。吃過晚飯的鄉親三五成羣，坐在街邊的石頭上或木頭上乘涼嘮嗑，說着陳家長李家短的閒話。原來叫做“大隊”的地方，建起了村民中心，對面是一個小廣場，很多孩子在健身器材上玩耍。我小時候這個位置也是最吸引人的，放電影、辦高蹺會，外來的藝人說書雜耍，即便沒有這些大型的活動，因爲這裏有小賣鋪、鐵匠爐，也常常是人們“聚會”的地方。
這次回家，主要是找村委會開個證明。辦完事，天已經大黑，我們沒有回到自己的宅院裏去看一看。那個曾經生我養我的老房子，那棵我曾經爬上爬下的杏樹，那個曾經種着黃瓜、豆角、西紅柿各種蔬菜的小院兒，那個我曾經小心翼翼爬上去曬紅薯乾兒的瓦房頂，在黑幕下望着主人絕塵而去，一定非常失望吧！
生活在繼續，腳印常在他鄉。不忙的時候，就會想起那山、那水、那村莊，更想念那童年的快樂。
於是，夢裏常回故鄉。
漂泊的落葉總要歸根。不管我在哪裏，那個小山村永遠是我最留戀的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