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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母親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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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母親散文隨筆

父親和母親是一個村的,父親大母親八歲。母親高高的個子,模樣周正。父親應該說也很英俊,但因爲小時候的一場病,燒壞了一隻眼睛,一隻眼睛視力很弱,這並不影響父親幹活。父親很能幹,種地是把好手,手也很巧,頭腦也靈活,所以我家的日子還算殷實。

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父母的愛情故事,是聽姥姥講的。姥姥說母親要嫁給父親,姥爺說什麼也不同意,說要打斷母親的腿。一向溫和的母親鐵了心了,最後姥爺把母親趕出家門。母親出嫁那天是從三姥姥家出的門。結婚一年,姥爺不讓母親進家門,直到有了我。姥姥太想母親了,就偷偷去看了母親,然後帶着母親,抱着我去見姥爺。姥爺見到襁褓中的我,心軟了,接受了母親,也接受了父親。

父親很寵母親,從不讓母親乾重活。地裏的活幾乎都是父親一個人幹。因爲父親的寵,母親單純而清淺,高興時會唱歌,還會在屋子裏跳起秧歌舞,每每這時,父親會眯着眼衝着母親笑,一邊笑一邊對我們說,看你媽呀,這個瘋啊。很長時間,我都覺得母親不像個歷盡滄桑的婦人,倒像個不經世事的少女。

母親一下子成熟起來是在父親的一場大病之時。

我生了兒子後,母親來家裏伺候我坐月子,父親獨自在家。父親好着的一隻眼睛突然看不清東西了,生性要強的父親起初沒和我們說,直到他完全看不見了才告知了弟弟。母親離開月子裏的我,陪着父親去看病了,從市院到北京,母親一路相隨。在北京的手術很不成功,不久父親的眼疾又復發了,父親幾乎要放棄了,我們不肯,母親也不依,最後在市院動了第二次手術。手術還算成功,父親的視力有所好轉。我坐完了月子來醫院看父親,父親正處於恢復階段。我看着母親小心翼翼地牽着父親的手,神情凝重得讓我陌生,那種感覺她和父親不是夫妻,而是並肩作戰的戰友,無論父親處於多麼危困的境地,她都要挺身將他救出。

出院後,父親的視力也只有零點幾。那時父親承包着一塊好幾十畝的水田地,七年的合同,剛剛種完了四年。父親健康時,從不讓母親下地,地裏的活是父親和小工們乾的,母親只負責給小工們送水發錢。父親說,多花一個小工的錢就把母親解放出來了,用不着母親幹活。父親因爲視力模糊不能到地裏幹活了,因爲水田地正常人穿着水靴都有可能摔跤,這回是母親堅持不讓父親下地了。身體瘦弱,一向不怎麼下地幹活的母親突然就潑辣起來了,她領着小工們插秧、拔草、打藥、施肥,因爲是東家,她得樣樣幹在前面。一次,我回孃家,父親說,母親在地裏給水稻上水,帶飯了,中午不回來。我到地裏尋母親,遠遠地,我看到單薄的母親扛着一把鐵鍬,站在水田裏。水泵呼啦啦的響着,泵口噴濺着四射的水花,水從水溝流到敞開口子的稻田裏。過去,我見過父親搖發動機帶起水泵澆水的情景。一向大力的父親搖起發動機都很吃力,我難以想象瘦弱的母親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把這發動機搖起,想着想着,就流起了眼淚。母親遠遠望到我,扛着鍬往回走,身體搖搖晃晃,她走着的是一條窄窄的、泥濘的溝邊,上面曾經留下過父親太多太多的足跡,如今,母親的腳印疊加在這些足跡上,這些足跡便生動起來、溫暖起來,然後隱沒在歲月的長河裏。

從小到大,我都覺得父親像一棵大樹,母親、我、弟弟三人是棲居在樹上的三隻鳥,大樹爲我們遮風擋雨,爲我們驅熱阻寒,我們在枝葉間安享着父親爲我們精心烹製的太平盛宴。忽然,大樹枝葉蕭條了,我以爲我們會慌亂、會手足無措,沒想到母親“騰”的一下子就撐開了翅膀,護住了我們,也護住了她棲落的那棵樹。

父母嬌寵我和弟弟。無論我們犯了什麼錯誤,從沒打罵過我們。我自小成績優秀,又極愛讀書、畫畫。父母把我的獎狀和我畫的畫一併小心翼翼地貼到牆上,他們看着很舒心、很驕傲。父母不讓我幹任何活,十幾歲時,同齡的`孩子們挑菜、餵豬、做飯,個個都是父母的好幫手,我卻什麼也幹不好,所以左鄰右舍包括一些親戚都給我起個外號叫“大小姐”。我到縣城讀高中到省城讀大學回來,大家見了我就跟父母說,你家大小姐回來了。我參加工作後,別人再這樣叫,我就甩臉子,漸漸就沒人這樣叫了。

記着小時候,家家的炕上都只鋪着一個炕蓆,硬硬的。晚上,父親馱着我在炕蓆上爬來爬去扮大馬。我在父親的背上很歡快地笑,手裏攥着爸爸從遠處買給我的塑料小娃娃。清晰地記着,那小娃娃是粉紅色的,梳着兩個小辮子,懷裏還抱着一個大玉米棒子。母親在煤油燈下一邊納着鞋底,一邊瞅着我們爺倆笑。煤油燈發出黃暈的光,很柔和,光暈裏彷彿也藏着笑意。

從小大大,對於我們姐兩提出的要求,父母總是竭力滿足,從不虧着我們。父親常說,我這兩個孩子,從小,他們愛吃什麼,我都讓他們吃個夠,唯恐他們不解饞。弟弟上初中時,剛買的自行車騎了半年,就想要一輛山地車,父親二話沒說就帶他進城買了。弟弟高興,父親就覺得很滿足。父母都沒什麼文化,他們不懂教育方法,不像我有了孩子後,盧勤、尹建莉等的書買了一大堆,他們對我們的教育原則後來我根據自己的切身體會總結出:子女高興,他們就歡喜,只要子女高興,他們無條件的滿足。這樣做是有風險的,但我的父母是幸運的,我和弟弟都沒被寵壞,我們都善良、孝順、勤勉、踏實。因爲父母一面寵着我們,一面用他們的善良勤勞質樸寬厚無聲地影響着我們,父母的言行本身就是本無字書,我想我和弟弟是開了天眼的,這無字書我們能讀懂。

父母住三間房子,弟弟一家在另一處住着四間。父親唸叨說想蓋新房子,我和弟弟出於孝順都很支持。一天,父親把他的心事透露給我。父親說,他比母親大,肯定走在前面,頭走他得爲母親安排好,房子是第一要緊的,母親住的首先要舒心。我說,我會把母親接到我家裏。父親說,住樓太憋悶,母親又沒熟人,我們上班了,母親會太孤單,就讓母親在自己家裏。

房子蓋好後,父親院裏院外的收拾,買了兩千多塊錢的土,把院子墊高一些、墊平一些。院牆怎麼修、新廁所蓋在哪,他都一一設計,忙得興致勃勃。鄰居們都說,這老爺子真講究。我和弟弟都知道,父親所有的忙碌都是爲了母親。父親和母親的字典裏或許沒有“愛情”這個詞,從小到大,我沒聽他們說過。我知道他們把這個詞放在了柴米里、放在了油鹽中,放在了一起過活的日子裏。

年紀大了,父母不再侍弄田地了。母親就到一個觀光園裏餵雞。母親勤勞、厚道,幹活從不藏奸耍滑的,所以一起幹活的人陸續被辭掉,換成新人,唯獨留下了母親,且轉爲正式職工,享受福利、獎金等待遇。父親也不肯閒着,勤勞了一輩子,他說閒下來人不舒服,就在家裏侍弄了二十多隻羊,一年下來賣到一萬多元錢,父親一如年輕時把錢交到母親的手裏。母親笑着說,老傢伙還挺能耐,父親的皺紋裏便盛滿了喜悅。

休息日,我買了北京烤鴨去看父親。吃飯時,父親先扯下一隻鴨腿放到碗裏,送到餐廚裏。不說我也知道是留給母親的,母親中午在觀光園吃飯不回來。吃飯時,父親和我悠悠地說着話,話題還是離不開母親。他說,我和你弟弟說了,我和你媽兩人時,不用他操心,我們身體都挺好,要是剩你媽一人了,他每天至少得來看一次,有些話啊,我得提前囑咐你們。我說,爸,你老說這些幹啥啊,說得人心裏不好受,我要你們都高壽,和我一起鬨你的重外甥。父親笑着說,傻孩子,人老了,不求高壽,高壽了會給兒女添麻煩。父親不算老,屬狗,今年虛歲68,我就納悶,他的記性真差,他怎麼就忘了,我和弟弟小時候給他們舔了多少麻煩呢。尤其是我,自小多病多災:三歲時,小姑和三叔鬧着玩,一把剪刀穿到了我頭上,離太陽穴不足半釐米。母親捂着我的傷口,父親拼了命地蹬着自行車把我帶到鄉醫院裏,醫生說,父親的騎車速度再慢一點,我的小命就嗚呼了;十一歲那年,我急性闌尾炎化膿,住進醫院,手術後我昏睡了四個小時,醒來了,看父親蹲在我牀邊,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父母都是茫茫人海中的小人物,但在我心中,他們都是這個世界上最燦爛的人。他們的愛和愛情,都是潤澤我生命的玉露瓊漿,會讓我享用一生、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