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眼淚散文隨筆

和母親分別的一瞬，儘管我全力裝出高興的樣子，但當我提着行禮就要轉身走出家門時，母親那瘦小的身子猛然間側過了頭，右手迅速地朝眼睛使勁揉搓着。我忘情地衝過去，跪在地上，緊緊地抱住母親，母親因歲月的磨礪而變得深遂的眼睛深紅深紅的，晶瑩剔透的淚水粘粘地不停往臉頰擠，我的心象是那陳年的老醋，酸酸地沉澱在生活的記憶中，盡情地任辛酸的淚水奔涌而出。

母親是那種純樸的農村婦女，在家鄉的山山水水，溝溝坎坎，總是飄蕩着一個臉帶微笑，揹着一個用家鄉一山一溝的斑竹編成的小背籠，頭髮挽成一個結，一頂白色的圓口帽子緊緊罩住淺黑中泛着微白的頭髮，遠遠看去，就象是一朵盛開在山村的鮮花，也許是田野的靈性孕育了母親的強健的身體，已經是七十多歲的人了，看上去還是那麼的精神，家鄉潮溼的氣候沒有奪去母親的容顏，那刻滿歲月年輪的臉膛紅樸樸的，象是朵鮮豔的紅牡丹，時時甜蜜着我的心情。

記憶中，母親是從來不流眼淚的，就是在外婆去逝時，我以沒有看見母親流淚。外婆在離我家很遠的一個山溝裏，翻過幾座山，在沿着一條寬窄不一的小溪走幾公里就倒了。那天，當母親聽到外婆去逝的消息時，呆呆地盯了來人幾分鐘，沒有哭泣，沒有眼淚，母親迅速叫來姐姐，按排了一些事就踏着山鄉的夜色風風火火地朝外婆家趕去。母親的人生充滿着辛酸、堅苦、奮進和不掘的`精神，就象是家鄉那許許多多的野竹，寒風雨雪，乾旱火燒，卻一年年地在那一片不管是肥沃的土地裏還是青綠的山石間生機勃勃地生長在溝溝壑壑間。空氣的清新和景緻的秀美不能改變生活的困苦，在那特殊的年代，勞累和沒吃沒喝讓母親失去了一個一個的生命，到了四十多歲，生活的改觀才讓母親先後收穫了四個生命。老年得子的快樂，伴隨着吃飯穿衣上學看病花錢的堅難，讓母親整天忙碌在濃林野地中，那怕裏山裏的一籃野菜以成爲手裏那一分分的硬幣，不知從什麼時候走，母親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沒有吃過頓大米飯，爲了我的上學，母親用盡她最所能付出的一切，滋潤着我的生命。

在靜夜的一個晚上，母親給我講了一件讓我一生都不能忘懷的事。那是參加高考的前幾天，母親爲了增加我的體質，徒步走了八十多公里的山路，到家鄉小城的一個堂哥那你借了二百元錢。硬是讓我到小鎮上最好的醫院輸了幾瓶葡萄糖液體，年少的我卻不能體會媽媽的良苦用心，在輸最後一瓶時，還有小半瓶時，就硬叫着護士抽了針，媽媽看着瓶子，從護士手裏要過來，回到家裏，做成我最愛吃得米酒，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吃下了肚裏。後來，爲了我上大學，母親賣掉了過年的年豬以及所有值錢的東西，把我送上了求學的路。當我穿上漂亮的衣服，坐在奔馳的列車上時，母親卻在家鄉寒冷的夜色裏，爲了省下二元伍角的車費走了好長的路，在天亮時來到了小縣城的堂哥家。

山野小城的清晨帶着濃濃的潮氣，走的時間長了，彷彿就象是站在瀑布邊一樣，那一棵小小的雨珠密密地粘在頭髮上，臉上，身上，就象是荷葉上的露珠，儘管是初秋的早晨，但那種潮溼的冷是深入骨髓的。媽媽使勁敲門，咚咚聲在清晨的寧靜裏顯得分外刺耳，母親聽到了屋裏的響動，可是卻沒人開門，年老的母親就在門前的臺階上站着，等到小城晨曦消散在朝霞的餘輝中，堂哥家的門纔打開。母親沒有理睬堂嫂那難看的臉色，她踏進了在城市裏以是我從小就夢寐以求的樓房，走進了堂哥的家。媽媽坐在客廳裏，沒有一句禮貌的問候，母親平靜地坐着，那是她歲月的風霜磨礪出的一種最真誠、最單純的心生活的真諦。時間在靜靜的等候中，象是山村那條清澈的小溪，不管亂風下雨，不管是烈日燻烤，依然追尋着自己那不變夢想靜靜地流向遠方。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母親自己去舀了一碗米飯，坐在桌前自個自地吃着。睡得懶洋洋的堂哥慢慢起了牀，洗漱完畢時，我母親已經吃好了，看着母親平靜的臉，堂哥才問了一句，“堂弟上學去了”。母親以她那飽含着歲月風霜的聲音淡淡地說，“現在火車可能已經走過長江了吧”。說完，母親從褲兜裏搗出二百元錢放在桌子上，這是借你的錢，非常的謝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我。看着桌子上的錢，堂哥和堂嫂的臉上才露出了一絲絲笑意。可母親，卻披着最甜蜜的心情離開了他兒子將來也會擁有的夢想的生活天堂。

講着這一切的時候，母親的平靜讓我感到她就象是寺廟裏那一蹲佛像，詳和的面容彷彿將世間的一切均消融在慈祥的臉膛。而對於我卻心如翻江的浪濤，母親，走過了人生的多少煎熬啊，多少次在人生的風沙雪雨中，母親就象是一棵挺拔的大樹，總是伸開她那堅韌的枝條，爲我們擋去生活的酸辣苦。

生活是部豐富的書，在母親的一絲淺笑裏，一句很平常的話語中，一段生活的小插曲裏，我深深地感受到母愛的偉大，對人生的一種平淡的面對，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只要用一顆平常的心去真誠對待，生活總是會有陽光的。在母親的生活經歷裏我深深地懂得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在漫漫的人生海洋裏，有洶涌的浪濤，以有平靜的波紋，但只要能心如脂玉，大海還是大海，海燕依然能穿梭躍波，小船能駛向幸福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