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中那些溫慰流年的記憶的散文

這個冬天，蕭瑟是從第一場雨雪開始的；而今已濃得化不開了，成爲這個季節的主題。

放眼，天地爲蒼茫所覆蓋。

一場細細密密的雪，在半空中飛舞着；點染了天地間的那片蒼茫，看上去倒很是多了幾分活潑、靚麗的姿態。

樹上的葉子已經落得差不多了，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落光了葉子的枝幹，像一雙雙求祈的手臂，遒勁地伸向浩渺的蒼穹；那般執着、虔誠卻又沉靜的祈求，竟讓我生出些許震撼和感動；我不知道它們如此執着的究竟是想要祈求什麼；是要祈求一份安康給親人麼，還是要祈求一份喜樂給摯愛，也或者是想祈求雨順風調，國泰民康給世人！它們就那麼專注地靜默在這一片蕭瑟裏，像一根根被剔光了肉的魚刺，赤裸裸無遮無掩虔誠地表白。

葉子早已幹得透徹，而今卻又被這場雪浸潤着；滄桑，讓它們再舒展不開衰老的容顏；它們卻還在嚮往着天空的高緲；有風的時候，會追着風四處奔跑；沒風的時候也只能在季節的蕭瑟中，瑟縮着身體擠挨在一角的荒涼裏，早失掉了秋風中滑落的那份安然和從容。

忙了一年單等過冬的那些人們，還是捨不得歇下手，正拿了麻袋和耙子，穿梭在路邊的樹林裏；在樹與樹的行隙間，他們一刻不停地忙碌着；把厚厚的落葉刷啦刷啦地匯成一個個葉子的饅頭，然後用手扦着裝到麻袋裏，再用車子一趟趟運回家。

每次路過，都會被他們感染而心有所觸：這場景該是我很熟悉的了。心也瞬間生出了一雙翅膀，牽引着思緒又飛回到記憶裏那些太過久遠的日子。

感覺小時候的冬天總是那麼冷；記憶裏的風很大，記憶裏的雪也很大；那時家裏窮，過冬根本買不起煤，一家人的生活也老是缺吃少燒的；到了冬天柴不夠燒的時候，就只能依賴這一筐筐的落葉來取暖做飯了。

晚上臨睡的時候，母親總會塞上滿滿一竈膛葉子；葉子剛剛添到竈膛裏，可能是因爲潮溼吧，總是先冒出一股股濃重的黑煙溶入深不見底的夜色；竈膛裏的葉子，跟着這股濃煙的縹緲，彷彿極費力地醞釀着自己的情緒，然後開始在明滅間訴說着；它就那麼一點點醞釀着，一句句訴說着，一直到第二天的凌晨；這樣，家裏不僅有了刷鍋洗碗的熱水，炕也會因這不滅的星星之火，一直暖上一宿兒。

待到外面北風凜冽，大雪紛飛的時候，屋子裏的大炕依舊會泛着誘人的暖意；此刻，忙活了一年的母親會安下心來，和鄰里的那些嬸子們，搭着被子坐在暖暖的炕頭上，一邊扎着花或納着一家人等着穿上腳的鞋底，一邊聊着那些說不盡的家長裏短。

這份記憶就那麼沉甸甸地刻在心底，每每想起便是一次溫暖地回放；如一部精彩的老電影，溫慰地熨貼着一顆冬天裏的心。

不得不承認，現在的生活確實比以前好了許多；可是在農村，依舊有一些人家，捨不得花錢買煤生爐火，尤其是在今天煤價突飛猛漲的情況下；冬天裏依賴落葉來暖炕，倒似乎成了許多年都不變的慣例了；他們會在冬天來臨之際，寶貝一樣地收攏起滿地的落葉，一袋袋運回家來驅逐這個冬天的冷。

每次走在這條路上，看風景和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都忍不住心頭萬千的思緒；無論春夏秋天，早成一種習慣了。

在我漫無目的地懷想裏，日暮開始一點點降臨了，雪卻還在撲簌簌不知疲倦地落着，絲絲縷縷地牽絆，像極了情人間訴不盡的纏綿；看見不知從哪飛來的一大羣喜鵲；歡快地在林子的上空迴旋着，漸漸收攏起翅膀，落在一棵棵光禿禿的楊樹上；遠遠望去，成了一片片沒有落光了的葉子；它們倒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北方的冷，北方也似乎成了它們真正可以信賴和依託的家園。

極目。遠山、樓羣和那些有些模糊的樹影，都籠罩在這片飛花碎玉的沉靜裏了，披着滿身冬的冷，雪的白。

踩着厚厚的葉子朝前走，忽然感覺那些落葉，不正是鋪成一地細碎的記憶麼，那般滄桑、落寞又安詳；我踩上去，義無反顧地朝前走，而聲聲碎裂卻一次次揪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