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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卷三百六十六 列傳第一百二十五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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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錡 吳玠 吳璘(子挺)

《宋史》卷三百六十六 列傳第一百二十五

劉錡,字信叔,德順軍人,滬川軍節度使仲武第九子也。美儀狀,善射,聲如洪鐘。嘗從仲武征討,牙門水斛滿,以箭射之,拔箭水注,隨以一矢窒之,人服其精。宣和間,用高俅薦,特授閣門祗候。

高宗即位,錄仲武后,錡得召見,奇之,特授閣門宣贊舍人,差知岷州,爲隴右都護。與夏人戰屢勝,夏人兒啼,輒怖之曰:"劉都護來!"張浚宣撫陝西,一見奇其才,以爲涇原經略使兼知渭州。浚合五路師潰於富平,慕洧以慶陽叛,攻環州。浚命錡救之,留別將守渭,自將救環。未幾,金攻渭,錡留李彥琪捍洧,親率精銳還救渭,已無及,進退不可,乃走德順軍。彥琪遁歸渭,降金。錡貶秩知綿州兼沿邊安撫。

紹興三年復官,爲宣撫司統制。金人攻拔和尚原,乃分守陝、蜀之地。會使者自蜀歸,以錡名聞。召還,除帶御器械,尋爲江東路副總管。六年,權提舉宿衛親軍。帝駐平江,解潛、王彥兩軍交鬥,俱罷,命錡兼將之。錡因請以前護副軍及馬軍,通爲前、後、左、右、中軍與遊奕,凡六軍,每軍千人,爲十二將。前護副軍,即彥八字軍也。於是錡始能成軍,扈從赴金陵。七年,帥合肥;八年,戍京口。九年,擢果州團練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主管侍衛馬軍司。

十年,金人歸三京,充東京副留守,節制軍馬。所部八字軍才三萬七千人,將發,益殿司三千人,皆攜其孥,將駐於汴,家留順昌。錡自臨安溯江絕淮,凡二千二百里。至渦口,方食,暴風拔坐帳,錡曰:"此賊兆也,主暴兵。"即下令兼程而進,未至,五月,抵順昌三百里,金人果敗盟來侵。

錡與將佐舍舟陸行,先趨城中。庚寅,諜報金人入東京。知府事陳規見錡問計,錡曰:"城中有糧,則能與君共守。"規曰:"有米數萬斛。"錡曰:"可矣。"時所部選鋒、遊奕兩軍及老稚輜重,相去尚遠,遣騎趣之,四鼓乃至。及旦得報,金騎已入陳。

錡與規議斂兵入城,爲守禦計,人心乃安。召諸將計事,皆曰:"金兵不可敵也,請以精銳爲殿,步騎遮老小順流還江南。"錡曰:"吾本赴官留司,今東京雖失,幸全軍至此,有城可守,奈何棄之?吾意已決,敢言去者斬!"惟部將許清號"夜叉"者奮曰:"太尉奉命副守汴京,軍士扶攜老幼而來,今避而走,易耳。然欲棄父母妻子則不忍;欲與偕行,則敵翼而攻,何所逃之?不如相與努力一戰,於死中求生也。"議與錡合。錡大喜,鑿舟沉之,示無去意。置家寺中,積薪於門,戒守者曰:"脫有不利,即焚吾家,毋辱敵手也。"分命諸將守諸門,明斥堠,募土人爲間探。於是軍士皆奮,男子備戰守,婦人礪刀劍,爭呼躍曰:"平時人欺我八字軍,今日當爲國家破賊立功。"

時守備一無可恃,錡於城上躬自督厲,取僞齊所造癡車,以輪轅埋城上;又撤民戶扉,周匝蔽之;城外有民居數千家,悉焚之。凡六日粗畢,而遊騎已涉潁河至城下。壬寅,金人圍順昌,錡豫於城下設伏,擒千戶阿黑等二人,詰之,雲:"韓將軍營白沙渦,距城三十里。"錡夜遣千餘人擊之,連戰,殺虜頗衆。既而三路都統葛王褎以兵三萬,與龍虎大王合兵薄城。錡令開諸門,金人疑不敢近。

初,錡傅城築羊馬垣,穴垣爲門。至是,與清等蔽垣爲陣,金人縱矢,皆自垣端軼著於城,或止中垣上。錡用破敵弓翼以神臂、強弩,自城上或垣門射敵,無不中,敵稍卻。復以步兵邀擊,溺河死者不可勝計,破其鐵騎數千。特授鼎州觀察使、樞密副都承旨、沿淮制置使。

時順昌受圍已四日,金兵益盛,乃移砦於東村,距城二十里。錡遣驍將閻充募壯士五百人,夜斫其營。是夕,天欲雨,電光四起,見辮髮者輒殲之。金兵退十五里。錡復募百人以往,或請銜枚,錡笑曰:"無以枚也。"命折竹爲嘂,如市井兒以爲戲者,人持一以爲號,直犯金營。電所燭則皆奮擊,電止則匿不動,敵衆大亂。百人者聞吹聲即聚,金人益不能測,終夜自戰,積屍盈野,退軍老婆灣。

兀朮在汴聞之,即索靴上馬,過淮寧留一宿,治戰具,備糗糧,不七日至順昌。錡聞兀朮至,會諸將於城上問策,或謂今已屢捷,宜乘此勢,具舟全軍而歸。錡曰:"朝廷養兵十五年,正爲緩急之用,況已挫賊鋒,軍聲稍振,雖衆寡不侔,然有進無退。且敵營甚邇,而兀朮又來,吾軍一動,彼躡其後,則前功俱廢。使敵侵軼兩淮,震驚江、浙,則平生報國之志,反成誤國之罪。"衆皆感動思奮,曰:"惟太尉命。"

錡募得曹成等二人,諭之曰:"遣汝作間,事捷重賞,第如我言,敵必不汝殺。今置汝綽路騎中,汝遇敵則佯墜馬,爲敵所得。敵帥問我何如人,則曰:'太平邊帥子,喜聲伎,朝廷以兩國講好,使守東京圖逸樂耳。'"已而二人果遇敵被執,兀朮問之,對如前。兀朮喜曰:"此城易破耳。"即置鵝車炮具不用。翌日,錡登城,望見二人遠來,縋而上之,乃敵械成等歸,以文書一卷繫於械,錡懼惑軍心,立焚之。

兀朮至城下,責諸將喪師,衆皆曰:"南朝用兵,非昔之比,元帥臨城自見。"錡遣耿訓以書約戰,兀朮怒曰:"劉錡何敢與我戰,以吾力破爾城,直用靴尖趯倒耳。"訓曰:"太尉非但請與太子戰,且謂太子必不敢濟河,願獻浮橋五所,濟而大戰。"兀朮曰:"諾。"乃下令明日府治會食。遲明,錡果爲五浮橋於潁河上,敵由之以濟。

錡遣人毒潁上流及草中,戒軍士雖渴死,毋得飲於河者;飲,夷其族。敵用長勝軍嚴陣以待,諸酋各居一部。衆請先擊韓將軍,錡曰:"擊韓雖退,兀朮精兵尚不可當,法當先擊兀朮。兀朮一動,則餘無能爲矣。"

時天大暑,敵遠來疲敝,錡士氣閒暇,敵晝夜不解甲,錡軍皆番休更食羊馬垣下。敵人馬飢渴,食水草者輒病,往往睏乏。方晨氣清涼,錡按兵不動,逮未、申間,敵力疲氣索,忽遣數百人出西門接戰。俄以數千人出南門,戒令勿喊,但以銳斧犯之。統制官趙撙、韓直身中數矢,戰不肯已,士殊死鬥,入其陣,刀斧亂下,敵大敗。是夕大雨,平地水深尺餘。乙卯,兀朮拔營北去,錡遣兵追之,死者萬數。

方大戰時,兀朮被白袍,乘甲馬,以牙兵三千督戰,兵皆重鎧甲,號"鐵浮圖";戴鐵兜牟,周匝綴長檐。三人爲伍,貫以韋索,每進一步,即用拒馬擁之,人進一步,拒馬亦進,退不可卻。官軍以槍標去其兜牟,大斧斷其臂,碎其首。敵又以鐵騎分左右翼,號"柺子馬",皆女真爲之,號"長勝軍,專以攻堅,戰酣然後用之。自用兵以來,所向無前;至是,亦爲錡軍所殺。戰自辰至申,敵敗,遽以拒馬木障之,少休。城上鼓聲不絕,乃出飯羹,坐餉戰士如平時,敵披靡不敢近。食已,撤拒馬木,深入斫敵,又大破之。棄屍斃馬,血肉枕藉,車旗器甲,積如山阜。

初,有河北軍告官軍曰:"我輩元是左護軍,本無鬥志,所可殺者兩翼柺子馬爾。"故錡兵力擊之。兀朮平日恃以爲強者,什損七八,至陳州,數諸將之罪,韓常以下皆鞭之,乃自擁衆還汴。捷聞,帝喜甚,授錡武泰軍節度使、侍衛馬軍都虞候、知順昌府、沿淮制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