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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卷三百五十七 列傳第一百一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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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灌 李熙靖 王雲 譚世勣 梅執禮 程振 劉延慶

《宋史》卷三百五十七 列傳第一百一十六

何灌,字仲源,開封祥符人。武選登第,爲河東從事。經略使韓縝雖數試其材,而常沮抑之,不假借。久乃語之曰:"君奇士也,他日當據吾坐。"爲府州、火山軍巡檢。盜蘇延福狡悍,爲二邊患,灌親梟其首。賈胡疃有泉,遼人常越境而汲,灌親申畫界堠,遏其來,忿而舉兵犯我。灌迎高射之,發輒中,或著崖石皆沒鏃,敵驚以爲神,逡巡斂去。後三十年,契丹蕭太師與灌會,道曩事,數何巡檢神射,灌曰:"即灌是也。"蕭矍然起拜。

爲河東將,與夏人遇,鐵騎來追,灌射皆徹甲,至洞胸出背,疊貫後騎,羌懼而引卻。知寧化軍、豐州,徙熙河都監,見童貫不拜,貫憾焉。張康國薦於徽宗,召對,問西北邊事,以笏畫御榻,指坐衣花紋爲形勢。帝曰:"敵在吾目中矣。"

提點河東刑獄,遷西上閣門使、領威州刺史、知滄州。以治城鄣功,轉引進使。詔運粟三十萬石於並塞三州,灌言:"水淺不勝舟,陸當用車八千乘,沿邊方登麥,願以運費增價就糴之。"奏上,報可。安撫使忌之,劾雲板築未畢而冒賞,奪所遷官,仍再貶秩,罷去。

未幾,知岷州,引邈川水溉間田千頃,湟人號廣利渠。徙河州,復守岷,提舉熙河蘭湟弓箭手。入言:"漢金城、湟中谷斛八錢,今西寧、湟、廓即其地也,漢、唐故渠尚可考。若先葺渠引水,使田不病旱,則人樂應募,而射士之額足矣。"從之。甫半歲,得善田二萬六千頃,募士七千四百人,爲他路最。童貫用兵西邊,灌取古骨龍馬進武軍,加吉州防禦使,改知蘭州。又攻仁多泉城,炮傷足不顧,卒拔城,斬首五百級。尋改廓州防禦使。

宣和初,劉法陷於敵,震武危甚,熙帥劉仲武使灌往救。灌以衆寡不敵,但張虛聲駭之,夏人宵遁。灌恐覘其實,遽反兵,仲武猶奏其逗遛,罷爲淮西鈐轄。從平方臘,獲賊帥呂師囊,遷同州觀察使、浙東都鈐轄,改浙西。

童貫北征,檄統制兵馬,涿、易平,以知易州,遷寧武軍承宣使、燕山路副都總管,又加龍、神衛都指揮使。夔離不取景州,圍薊州。貫諉以兵事,即復景城,釋薊圍。郭藥師統蕃、漢兵,灌白:"頃年折氏歸朝,朝廷別置一司,專部漢兵,至於克行,乃許同營。今但宜令藥師主常勝軍,而以漢兵委灌輩。"貫不聽。召還,管幹步軍司。

陪遼使射玉津園,一發破的,再發則否。客曰:"太尉不能耶?"曰:"非也,以禮讓客耳。"整弓復中之,觀者誦嘆,帝親賜酒勞之。遷步軍都虞候。

金師南下,悉出禁旅付樑方平守黎陽。灌謂宰相白時中曰:"金人傾國遠至,其鋒不可當。今方平掃精銳以北,萬有一不枝梧,何以善吾後,盍留以衛根本。"不從,明日,又命灌行,辭以軍不堪戰,強之,拜武泰軍節度使、河東河北制置副使。未及行而帝內禪,灌領兵入衛。鄆王楷至門欲入,灌曰:"大事已定,王何所受命而來?"導者懼而退。灌竟行,援兵二萬不能足,聽募民充數。

靖康元年正月二日,次滑州,方平南奔,灌亦望風迎潰。黃河南岸無一人禦敵,金師遂直叩京城。灌至,乞入見,不許,而令控守西隅。背城拒戰凡三日,被創,沒於陣,年六十二。帳下韓綜、雷彥興,奇士也,各手殺數人,從以死。欽宗哀悼,賜金帛,命官護葬。已而言者論其不守河津,追削官秩。

長子薊,至閣門宣贊舍人。從父戰,箭貫左臂,拔出之,病創死。紹興四年,中子蘚以灌事泣訴於朝,詔復履正大夫、忠正軍承宣使。

李熙靖,字子安,常州晉陵人,唐衛公德裕九世孫也。祖均、父公弼皆進士第。公弼,崇寧初通判潞州,以議三舍法不便,使者劾其沮格詔令,坐削黜以死。熙靖擢第,又中詞學兼茂,選爲辟雍錄、太學正,升博士。以父老丐外,除提舉淮東學事便養,命下,乃得河東;而爲淮東者,臧祐之也。蓋省吏取祐之賂,輒易之。或教使自言,熙靖曰:"事君不擇地,吾其可發人之私,求自便也?"宰相聞而賢之,留爲兵部員外郎。遭父憂去,還,爲右司員外郎。

王黼以太宰領應奉司,又方事燕雲,立經撫房於中書獨專之,他執政皆不得預。熙靖與言曰:"應奉之職,非宰相所當預。尚書、樞密皆有兵房,足以治疆事,經撫何爲者哉?"黼積不樂。同列五人皆躐躋禁從,獨滯留四年。都水丞失職,移過於熙靖,貶其兩秩,又將左轉爲國子司業,執政交言不可,僅遷太常少卿。黼罷,乃拜中書舍人,蔡攸又惡之,出知拱州。

越兩月,復以故官召,入對言:"燕山雖定,宜益謹思患豫防之戒。"徽宗曰:"《詩》所謂'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者是也。"熙靖進曰:"孔子云:'爲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願陛下爲無疆之計。"帝嘉之。

靖康初,同譚世勣事龍德宮,改顯謨閣待制、提舉醴泉觀。道君待之甚厚,常從容及內禪事,曰:"外人以爲吳敏功,殊不知此自出吾意耳,吾苟不欲,人言且滅族,誰敢哉?或謂吾似唐睿宗上畏天戒,故爲之,吾有此心久矣。"熙靖再拜賀。敏聞而忌之,以進對不時受罰。

既拒張邦昌之命,憂憤廢食,家人進粥藥寬譬之,終無生意。故人視其病,相持啜泣,索筆書唐王維所賦"百官何日再朝天"之句,明日遂卒,年五十三,與世勣同贈端明殿學士。

王雲,字子飛,澤州人。父獻可,仕至英州刺史、知瀘州。黃庭堅謫於涪,獻可遇之甚厚,時人稱之。雲舉進士,從使高麗,撰《雞林志》以進。擢祕書省校書郎,出知簡州,遷陝西轉運副使。宣和中,從童貫宣撫幕,入爲兵部員外郎、起居中書舍人。

靖康元年,以給事中使斡離不軍,議割三鎮以和。使還,傳道斡離不之意,以爲黏罕得朝廷所與餘睹蠟書,堅雲中國不可信,欲敗和約。執政以爲不然,罷爲徽猷閣待制、知唐州。

金人陷太原,召拜刑部尚書,再出使,許以三鎮賦入之數。雲至真定,遣從吏李裕還言:"金人不復求地,但索五輅及上尊號,且須康王來,和好乃成。"欽宗悉從之,且命王及馮澥往。未行,而車輅至長垣,爲所卻,雲亦還。澥奏言云誕妄誤國,雲言:"事勢中變,金人必欲得三鎮,不然,則進兵取汴都。"中外震駭,詔集百官議,雲固言:"康王舊與斡離不結歡,宜將命。"帝慮爲所留,雲曰:"和議既成,必無留王之理,臣敢以百口保之。"王遂受命,而云以資政殿學士爲之副。

頃雲奉使過磁、相,勸兩郡徹近城民舍,運粟入保,爲清野之計,民怨之。及是,次磁州,又與守臣宗澤有憾。於是王出謁嘉應神祠,雲在後,民遮道諫曰:"肅王已爲金人所留,王不宜北去。"厲聲指雲曰:"清野之人,真奸賊也。"王出廟行,或發雲笥,得烏絁短巾,蓋雲夙有風眩疾,寢則以護首者。民益信其爲奸,噪而殺之。王見事勢洶洶,乃南還相州。是役也,雲不死,王必北行,議者以是驗天命雲。建炎初,贈觀文殿學士。

雲兄霽,崇寧時,爲謀議司詳議官,上書告蔡京罪,黥隸海島。欽宗復其官,從种師中戰死。

譚世勣字彥成,潭州長沙人。第進士,教授郴州。時王氏學盛行,世勣雅不喜。或問之,曰:"說多而屢變,無不易之論也。"置其書不觀。又中詞學兼茂科,除祕書省正字。時相蔡京子攸領書局,同舍郎多翕附以取貴仕。世勣獨坐直廬,繙書竟日。樑師成之客與爲鄰居,數致師成願交意,謝不答。

在館六年不遷,京罷,用久次爲司門員外郎。又三年,遷吏部。京復相,嫌不附己,罷提點太平宮。久之,復還吏部。倖臣妄引恩澤任子,持不與。吏白有某例,世勣曰:"豈當以暫例破成法!"已而取中旨行之。進少府監,擢中書舍人,以謹命令、惜名器、廣言路、吝賜予、正上供、省浮費六事言於上,又爲當路所嫉。以徽猷閣待制知婺州,未行,復留之。

徽宗禪位東幸,且還,使與李熙靖副執政奉迎,遂同主管龍德宮。請辨正宣仁國史之謗,述欽聖遺旨以復瑤華,大享神祖仍用富弼侑食,釋奠先聖不當以王安石配,後皆施行。

秋七月,彗出東方,大臣或謂此四夷將衰之兆,世勣面奏:"垂象可畏,當修德以應天,不宜惑諛說。"進給事中兼侍讀。內侍喧爭殿門,詔以贖論,世勣駁其不恭,因言:"童貫輩初亦甚微,小惡不懲,將馴至大患。"疏入,同類側目。何慄建議分外郡爲四道,置都總管,事得顓決。世勣言:"裂天下以付四人,而王畿所治者才十六縣,獨無尾大不掉之慮乎?"慄不樂。改禮部侍郎。

金騎駸駸南下,世勣言:"守邊爲上策;今邊不得守,守河則京畿自固,中策也;巡幸江、淮,會東南兵以捍敵,下策也。金人既渡河,又請遣大將秦元以所部京畿保甲,分護國門,使兵勢連屬,首尾相援,即金人不敢逼。孫傅深然之,又格於慄議。再扈車駕至金帥帳,以十害說其用事者,言講解之利,詞意忠激,金人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