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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寨牆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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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坐落於伊河畔。東有伊水繞,西乘高鐵道,北臨關林翠,南望龍門橋。記得小時候,站在龍門橋上,順河向北眺望,那原本穿過龍門伊闕通直向北流的伊河水,下行大約4000米,忽然折頭流向偏東北方向。河水拐彎處,是一座被寨牆緊緊包圍着的村莊。伊水奔流到此,像被馴服的水龍,有意繞開與它對峙了兩個多世紀的寨牆。

消失的寨牆散文隨筆

聽老人們講,寨牆始建於清朝。那時,每到夏秋季節,伊河上游常常發大水,滔滔伊河水威脅着村子,甚至經常被“水神”衝淹。村裏人想盡辦法防禦洪災,保護祖輩留下的基業。他們就地取材,圍繞村莊一週,挖壕溝起黃土,夯壘寨牆。寨牆的主料就是寨牆根外的黃土,在地基上加一層,夯實一層,層層加高。寨牆高三丈餘,寬兩丈餘,寨牆頂可並行兩駕馬車。挖土後形成的壕溝再放進水,就成了護寨河。

寨牆東西南北各有寨門,東西寨門上建有鼓樓,設瞭望窗,備有鑼鼓,用於傳遞信息。寨門寬兩丈餘,兩扇大門是由厚實的硬木製作,上接鼓樓,下觸青石地面。整圈寨牆僅在四個寨門處砌有磚石。可見,修寨時村裏人並不富裕。

在河邊住,讓幾輩人養成了防汛習慣,每到汛期,提心吊膽地做着“漲河”的打算。他們提前把砂土袋堆積到寨門邊,待洪水即將涌到寨門口時,就關上寨門,用沙土把寨門圍堵嚴實。聽老人們講,有一年發大水,洪水圍繞寨牆越聚越高,高到人們可以坐到寨牆上洗腳,彎下身子撩水。站在寨牆上環顧,四周一片汪洋,貼近村子的伊河主河道濁浪滔滔,河中翻滾着上游衝下的檁條、椽子、箱子、門板等,連完整的麥秸垛也順水漂下。而厚實的寨牆,嚴密固守村莊,保護着村子裏人和房屋財產的安全,讓他們躲過水神的威脅。

寨牆像家園的守護神,又像令人尊敬的長老,它不僅固守我的故鄉家園,保護幾代人的平安,而且給我的童年帶來許多歡樂,給我這個離開故鄉的遊子留下一段美好的記憶

我小時候看到的寨牆已經很滄桑了,瘡痍滿目,灰頭土臉,身上長滿了荒草、酸棗樹、圪針、春樹、構樹等,也正因爲這樣,寨牆在我眼裏有了一種神祕感。一放學,我就約小夥伴們撲進寨牆的懷抱裏,尋找新奇和神祕,就像孩子們愛圍着一位滿腹經綸、飽經滄桑又鬚髯飄飄的老人,捋他的鬍鬚,纏着他講故事。夏天,寨牆披上了綠裝,寨頂綠樹成蔭,寨壕裏清水漣漪,小夥伴們在寨頂納涼捉迷藏,在寨壕裏游泳逮魚。冬天酸棗樹枝條上還掛着許多經歷了雪霜、已乾癟發紅的老酸棗,西北風一吹,荒草和野酸棗樹在寒風中頑強地搖曳,那風中搖曳的紅酸棗,就像報警的紅火苗,風吹不滅,雨打不歇。雪後景致更誘人,你站在寨牆外遠遠地欣賞,村莊被潔白的寨牆裹得嚴嚴實實,彷彿童話中的城堡。

寨牆是人們面對那個動盪不安、多災多難的時代無奈的選擇,時代進步了,寨牆退隱也是必然趨勢。20世紀70年代末,伊河上游建了陸渾水庫,上游的河水被攔截,“水神”再也不能發威了。隨着村子裏的'人口急劇增長,原有的村莊已經住不下了,有限的可耕地又不能佔用。人們開始把目光放在寨牆寨壕所佔的土地上。寨牆被平,寨壕被填,取代它的是一幢幢新房。沒幾年工夫,整個寨牆消失殆盡。擁有200多年曆史的老寨牆,似乎已完成了它的使命,悄悄地退出了歷史舞臺。

前些時候回老家,沿老寨牆遺址環繞一週,偶然發現,東寨門處尚存有寨門和寨牆遺蹟,清朝特有的大青磚砌的拐窯清晰可見,小時候在這裏納涼、避雨的情景歷歷在目。記得在這寨門上方,還鑲嵌着一塊青石,上面刻有“永安寨”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老人們說“永安寨”(今洛龍區關林鎮八里堂村)就是村子的老名字

“永安寨”,多好聽的名字啊!“永安寨”,又寄託着先輩們的多少期望啊!如今,這刻有“永安寨”的匾牌連同這老村名,也從人們的記憶中漸漸消失了,晚輩們恐怕沒幾人知道這個老村名了吧。

聽說村子要拆遷開發,在寨牆遺址上和遺址內外翻蓋的舊磚瓦房,都換成了磚混結構的樓房。望着這些外貼瓷磚、塑鋼明窗的漂亮樓房,想着早晚要被拆遷開發的村莊,心中不免感慨。再過幾年,不光是寨牆、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老村莊會消失,我遠離故土卻又經常夢中牽掛的故鄉,會不會也要從人們的視線和記憶中消失掉呢?

寨牆,祖輩的記憶、村莊的符號、遊子的念想,雖然身已化爲塵埃,迴歸大地,可它的形象,它的功勳,它的靈魂,它給我童年帶來的歡樂,卻縈繞在我的心中,久久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