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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故事的優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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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開的季節,乍暖還寒,一陣陣微風從身後的村莊飄了過來,直直鑽進有些單薄的衣服裏,吳暖不禁打了個寒戰。

小城故事的優美散文

年邁的公婆,蹣跚學步的女兒,兩眼淚汪汪地目送她,不捨的留戀灑落她心間,痛了她的心。

她要離開承載她幸福和安穩的農村的家,趕赴那個對她來說陌生的城市尋找屬於她的希望和明天。丈夫杜自強早在年初,就帶着節日的喜慶離開了家,趕回打工的城市。她本在過年時和杜自強商量好一起出門,可是看見年幼的女兒那懵懂的眼神,她的心就嘩啦啦地碎了一地。一拖再拖,到了不能再拖的今天,她終於揮淚斬斷千萬般的不捨,向城市邁去。

吳暖最後一次轉身抱過女兒,親親她胖嘟嘟的臉,含淚說道:“乖乖,在家要聽奶奶的話,媽媽很快就回來,等媽媽給你帶好吃的,好不好?”

一歲大的杜小希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擺着小手說再見。吳暖快速地轉身而去,哭着跑着登上了終日來往於鄉村和城市的客車。把心和所有的牽掛一股腦丟在了遙遠而淳樸的鄉村,淚水模糊了身後如塑像般佇立的三個大小不一的身影……

吳暖在天色快暗的時候趕到長途汽車站,杜自強已經等在了那裏,他被快節奏的城市生活打磨得滄桑的臉上隱隱流露出一絲焦灼和欣喜。

看見彼此的一瞬間,久違的年輕夫妻緊緊擁抱在一起,心裏涌起難言的酸澀。自相識,訂婚、結婚,直到現在他們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數,爲了更好的生活,他們來到這個城市裏淘金,承受着無盡的不屑和冷漠,毫無權利和怨言地默默蜷縮在光鮮亮麗的城市最貧瘠的角落,撿拾別人指間漏下的機會和財富。然而,終是尋不到真正屬於自己的位置,甚至失落了尊嚴。

杜自強是個典型的農村壯小夥,一米八幾的個頭,黝黑健康的膚色,彰顯着他使不盡的力氣和爲了未來拼搏的努力。高中畢業的杜自強,一表人才,苦於沒有相應的技術和學歷,不得不出賣力氣。他在一家工廠做搬運工,而且還是編外的,一個最累最苦的工種,還要隨時面臨失業的危險。不過再苦再累,到了領工資的那天,看着手中薄薄的浸滿自己汗水的一沓嶄新的鈔票,喜悅和興奮就會充滿整個世界,似乎透過晴朗的雲彩看到了天的那一邊父母妻女開心的笑顏,那麼,一切就都值得了。

現在,妻子吳暖來到他的身邊,孤獨冷清的生活算是有了一絲欣慰。

“走吧,我帶你去看我們的家。”杜自強拉着吳暖樂呵呵地往車站外面走去。爲了妻子能來城裏,他也費了一番周折。首先,是住的問題。他原來與別人合租的是面臨拆遷的危房,爲了給妻子好一點的生活,也爲了兩個人可以好好的相守在一起,他花了近一個月的工資在被當地人稱爲“貧民窟”的居民樓租了間房子,雖然離市區,離他上班的地方背道而馳,可是一想到總算在這個城市有了安身之所,滿足的心情溢於言表。

當吳暖來到所謂的家,推開門,看到除了一張牀和一張桌子再無其他,她的心裏翻騰不已。她以前只看到他回家時的衣衫光鮮,只看到他每月寄錢的準數,只聽到他噓寒問暖的電話,從不知道他自個在城裏過是的如此艱難。吳暖心裏泛起浪花,但她卻笑得更加燦爛。“自強,你說給我找好了工作,明天你帶我去唄!”杜自強面帶難色支支吾吾的說道:“額,工作沒了……車間的劉主任有個遠房親戚……他……”吳暖是個聰明的女子,她一下子明白了,“這有什麼?再去找就是了。”

吳暖故作輕鬆地掩飾心裏的沉重和不安。她不知道擺在眼前的是一條怎樣的路?她一個鄉下土生土長的農村婦女如何應對城裏霓虹閃爍的紙醉金迷?

第二天,杜自強要去工廠上班,他擔心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隨時會面臨被人給替換的危險,他只能更加任勞任怨地出賣年輕的本錢,以博取那微薄的薪水。

吳暖只能一個人去找工作,拿着杜自強自己畫的一張簡要的地圖和零錢,在舉目無親的城市開始了艱難的跋涉。

高樓林立的城市,車水馬龍的街頭,衣鮮光亮的男女。吳暖徒步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巷,只爲了省下坐公交車的錢。

終於,有一家小餐館面前貼有在招工啓事。她走了進去,老闆王財貴是個胖胖的中年人,小小的眼睛嵌在肌肉橫飛的臉上,眯成了一條縫。看她老實巴交的木納樣子,王財貴臉上閃過一絲嫌惡,扯着嗓子一本正經地說:“我們的店小,可是也有規矩。只要不遵守,就要扣錢的,試用期三個月,每月五百塊。愛幹不幹,願意就明天早上八點來上班。”

吳暖跑了一天,滴水未進,受盡冷落,絲毫沒有在意王財貴的刻薄尖酸,相反,她感激地朝他連連鞠躬。他的收留是她在這座燈紅酒綠的城市唯一的起跑線。她道了謝,轉身離去,疲倦的身影,遲緩的步伐。

王財貴扭過肥胖的身子,唾了一聲:“鄉巴佬!”相隔幾步的吳暖清晰地聽到了背後的辱罵,身子不由得僵了一下,但她很快挺直了脊樑昂首走了出去。

她是來自貧窮的鄉村,註定要比別人卑微,但是她的人格和尊嚴並不貧乏。她靠自己的雙手創造自己和他人的生活,點綴着城市的輝煌,難道換不迴應得的一切嗎?她們從鄉村來到這裏並沒有搶走城裏的一草一木,反而是他們灌溉孕育着生命的綠色:衣食住行,哪一一樣離得開被叫做“農民工”的他們?在農田裏種莊稼的是他們,在車間裏做衣服的是他們,在工地上蓋房子的還是他們。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托起了城市的半邊天。

吳暖走回家時,杜自強還沒有回來。她很快拾掇了兩個小菜,守在溫暖的小屋裏等待下班回來的丈夫。

杜自強拖着一身疲憊回到家中,看到熱騰騰的飯菜,自己的女人還在不停忙碌着,眼睛就有些模糊了。

吳暖迎過來順手接過杜自強的外套,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他深吸了口氣,引起吳暖的注意。“怎麼了?”吳暖這才注意到杜自強的左胳膊被一塊毛巾胡亂地包紮着。“沒事,不小心碰了一下。”“我看看。”吳暖扳過他的胳膊,拆開毛巾,一片血肉模糊。“怎麼傷成這樣?去醫院吧!”

吳暖堅持,杜自強反對。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杜自強幽幽地說道:“我把工資都租了房子,有飯吃就不錯了,哪還有錢去醫院?”

吳暖不吱聲了。她出門沒帶多少錢,都留給女兒買奶粉了。

“我牀頭上有個櫃子,裏面有藥,上點藥就行了,別擔心。”杜自強給吳暖一個安心的笑容,卻刺痛了吳暖的眼睛。

吳暖藉口拿藥走到牀前,打開櫃子看見裏面有繃帶,碘附、止痛藥、消炎藥等等,淚就流了下來。看這情形,受傷可是家常便飯啊!

“男子漢大丈夫,流點血不算什麼。爲了你和女兒,再苦也值得!”杜自強走過來攬住吳暖,吳暖順勢倒在他寬厚的懷抱裏。

原來,今天在卸貨時,由於長時間的超負荷勞動,杜自強有點吃不消了。臨下班時,又來了一車貨,不得不硬撐着上上下下地搬貨卸貨。一時不注意,車子最上排的貨箱子猛然間傾倒了下來,杜自強想也沒想就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了那箱貨,讓工廠免受了損失。車間主任劉金乾當着所有人的面誇獎了他,並吩咐人送他去醫院。杜自強憨憨地笑着拒絕了劉金乾的好意。他覺得自己只是做了該做的本分,再說,他也不是第一次受傷了。男人嘛,沒那麼嬌氣。他隨手將毛巾纏在了胳膊上,繼續和工友們一起卸貨。“以後會好起來的。”她喃喃地說,堅定的眼神掠過窗臺,直射進窗外冷漠得利慾薰心的城市。

以後的一段日子,杜自強和吳暖融入這個城市的日月交替中,早出晚歸爲生計奔波。杜自強打工的工廠是一傢俬營企業,老闆黃子仁是劉金乾的舅舅,苛刻工人是出了名的,但是他們開的工資高,所以,每一年仍然會有大批的打工仔涌進工廠。新工人剛來幹勁足,老工人擔心被替換更是沒日沒夜地爲工廠創造利益。偌大的工廠時刻呈現熱火朝天的幹勁十足。

杜自強不管是受傷還是感冒生病都不曾請過一天假。他小心翼翼地守護着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剛出來打工那會兒,杜自強在一家工地幹建築活,累死累活,到了最後工資卻一直拖欠,到現在還沒有音信。後來,又換了其他的工作,不是扣錢,就是被炒魷魚。如今雖然苦累些,畢竟工錢月月結清。這對他來說,卻是最看重的地方,所以他才如此珍惜,如此賣命。

吳暖手腳勤快,人也機靈,沒幾天就把飯館打理得井井有條。客人也比原來多了許多,王財貴樂得合不上嘴。看吳暖的眼神就多了些涵義。

有一天,客人走得早,吳暖收拾妥當準備回家。王財貴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她身後,突然抱住了她,“妹妹,你真香!”臭烘烘的嘴就伸向了吳暖。吳暖畢竟在農村長大,有些力氣,她擡腳狠狠踩向王財貴,王財貴頓時殺豬般狼嚎起來。吳暖乘機溜出去了。一口氣跑出很遠才停下腳步。她靠着拐角樓房的牆壁緩緩蹲下身子,辛辛苦苦半個多月,盼來的竟是這個結果。她掏出口袋裏僅剩下的五元錢,終於失聲痛哭。

夜,黯淡得沒有一絲星光和月光。就像她此時的心境。淚眼朦朧中,她似乎看到了村外那三個等待的身影,她就又有了力氣,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剛到了家門口,一個陌生男子急慌慌地向她奔過來,“你是自強媳婦吧?快……快跟我走……”男人沒頭沒腦的話引起吳暖本能的抗拒。

“我是自強的工友馬山,自強出事了!快跟我走!”馬山見這個女人一動不動地警惕於他,一時間顧不得許多,邊說邊拽起她往外奔去。

在路上,馬山才慢慢向吳暖說出了事情的原委:今天只有他和杜自強兩個人值班,由於貨箱子裝得很滿又雜亂,當他們往下卸的時候就有些搖搖欲墜,那些都是體積重量龐大的大件,就他們兩個人實在應付不了。馬山決定去找劉金乾加派人手,等他怏怏地一個人回來時,就看到杜自強被埋在散落的箱子底。

很快,劉金乾趕來了,黃子仁趕來了,衆工友趕來了。馬山帶着人七手八腳地展開搶救,黃子仁皺着眉頭面無表情,劉金乾一個勁地抱怨怎麼這麼不小心。救護車趕來拉走了杜自強,馬山又匆匆趕去找沒有通訊工具的吳暖。他以前和杜自強住在一起,吳暖來後杜自強搬了家,還是他幫的忙,所以他知道那個地方。

兩個人風一般趕到醫院,看到他們,劉金乾忙不迭地說到:“你們可來了!工廠有急事要我回去呢?我又不放心自強,可把我急壞了。”

吳暖滿懷歉意送走了劉金乾,馬山一臉凝重和擔憂。他在這個工廠待得時間長,見過各種各樣的糾紛,此時他是真的爲這個不幸的朋友擔心。

正當的權益如何捍衛?初涉江湖的吳暖恐怕想不到這些吧!出於人道主義,更出於朋友的義氣,也爲了他們是同一種命運的羣體,他決定挺身而出,守護杜自強到底。

事情終於在馬山的預感中發生了。第一筆打入醫院的資金所剩無幾時,馬山帶着吳暖去工廠找黃子仁,被告知劉金乾和黃子仁同時出差了。絕望鋪天蓋地襲向吳暖這個淳樸的農村婦女。丈夫在醫院急等着錢救命,可是廠裏管理財政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她哀求工廠的其他人,哀求醫院,哀求醫生護士,除了哀求想不到一點法子。很多人爲此流了淚。可是日子還要過,丈夫還要救。她只能給遠在農村的公婆打電話,要他們向親戚鄰居借錢。

馬山讓她守在醫院,自己奔跑在各個單位部門討要補償和權益。他們的事蹟很快在醫院傳開了,很多人自覺伸出援助之手,醫院還減免了部分的住院費。可是儘管這樣,還是杯水車薪。

負責杜自強護理工作的護士安琪是個剛剛畢業的女大學生,事情的發展她一直看在眼裏,急在心上。最後,她把這件事寫成了一篇文章《等你回來救我》發在了網上,引起社會各界的轟動。

各個政府部門,社團組織、新聞媒體、企業名人紛紛來到醫院。這其中也包括了黃子仁。

迫於壓力,黃子仁承擔了所有的醫藥費,還承諾了一筆數額不菲的補償款。看到結果馬山欣慰地笑了,笑容裏夾雜着幾許滄桑和無奈。

他悄悄離開醫院,去了汽車站。他已經被工廠除名了,他沒有感到難過,也許這裏根本不屬於自己。

他累了,倦了,他想回去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過着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永遠告別這座曾經奮鬥過卻不曾留下蹤跡的城市。

杜自強好了以後,離開了那家工廠,和吳暖一起在街頭擺起了早點攤兒。因爲價格公道,胃口鮮美、態度熱情,很快有了不少回頭客。

就這樣,他們在這個城市努力存活下來,雖然未知的路還很長,沒有人知道前方有着怎樣的風雨,他們依然固守着自己的本分,點綴着城市的風景。

國慶節到了,吳暖和杜自強也給自己放了假。剛下車,他們就看到了村口佇立的三個大大小小的身影。

夕陽的餘暉下,一個小小的人影踉踉蹌蹌地跑來,是他們的女兒杜小希,離開時她還在蹣跚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