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娘淚散文

槐花兒落了些，又是六月初三了，往年，也吃些槐花兒窩頭，今兒，是我生日，也是姥孃的生日，前些年應該是給她老人家過的，可今天，是正兒八經的過我的生日了——

她老人家，去了……

喝不出什麼好酒來，喝着喝着，又澀又鹹的，都是淚。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反正說不出來。他們說，我流淚了，問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我說，這酒太烈了，有點兒嗆。再偷偷把手捂在心口上，這兒，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說起來，鼻頭總是一陣辛酸，姥娘沒多少疼愛過我們這幾個當外甥的，可是，當外甥的，卻總覺得對不起她老人家，都說外甥混不出個人樣來沒臉去姥孃家，大哥是當兵的，現在工作了，雖然只比我大半年，可是，也能拿工資買些東西孝敬一下姥娘姥爺了，而我呢，越想着自己還在這無聊乏味的大學裏花着家裏的錢就越惱火，就這樣，也不願去姥孃家了。

半年都沒去了，整整半年沒見到她了，半年了……

初二那天下午送家堂，四嬸還問起來，說我爲什麼沒去姥孃家，我們還無聊的鬧了會兒，那時候，我還笑着說，按祖上的規矩，閨女不能見孃家的家堂，二老健在的外甥初二不能登門。

是買了新衣服的，我說了，初三一早就和孃親去姥孃家，初二晚上還試了新衣裳，明天要去姥孃家的！

今天，只能苦苦的笑笑了，初二晚上，姥娘走了，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姥娘離我們而去了，二舅說，從發病到去世連十分鐘都沒留給兒女們，大過年的，誰也沒在她身邊，沒有見到外甥的新衣裳，沒見到一個兒女在她身邊，就走了！

初三一早，噩耗傳來，我還在夢中，揉開懵鬆的睡眼，聽見父親的話，淚水第一次像這樣開始流下來，沒哭出聲時，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哭出了聲，又怕姥娘見了難過，爬到靈屋門口，跪在姥娘身前，大聲哭了出來，這是第一次，真正心裏感到了所謂的失親之痛，這第一次後，我是一輩子也不願再這樣了。

姥娘是笑的，從記事起，姥娘給我們留下的，就是笑，她臉上從沒有過憤怒和不愉快，對我們幾個外甥，她老人家給我們留下的，也許只有這些吧！也許她老人家一直在掩飾着自己心裏的痛楚吧！她就是這樣，鄰居姥娘們說，姥娘初一輸液時，難受的滿頭大汗，可是旁人問起，她卻笑着說，沒事，不難受……

孃親說，好受哪能死了人啊！誰知到她難受了？姥娘是不想別人擔心！說着說着，孃親又是埋怨姥娘，又是不住的抹着眼淚。

先前是窮，姥娘帶着孃親，和姨舅們子們五個要飯，年三十晚上賴在人家家門口不走，爲的是討一兩個餃子給孩子們吃，歲月匆匆而過，所謂人生，轉瞬即是，眼下日子都過好了，萬元戶什麼的都算不了什麼了啊！該是享福的時候了吧？孃親抹了把淚說，這不還沒來得及過幾天好日嗎？她偏偏就又撇下我們，去了……

初五發喪那天，送姥娘上路時，風是大了些，三姨家才十一歲的表弟和我是追隨了一路子的，越是聽着周圍的人說起這老太太爲人好了，我們就開始掉淚，越是說這老太太沒病沒災的爲什麼說走就走了的，我們也掉淚。

再回到姥孃家，姥爺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門檻上喝着茶，不時，也抽根兒煙，我們越是說笑開了，就越覺得，這院子裏少了些什麼。姥娘生前那張小牀上，供放着她老人家那瘦瘦面容的遺像，我連瞥都不敢瞥她老人家一眼了，誰都不敢看吧，因爲，一看見，就流淚！

我是個不稱職的外甥，一個不孝的外甥，抹一把眼淚，仰天嘆一口氣，悄悄地說一聲，對不起，姥娘，鋒兒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