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的眼淚散文

娘有三個孩子，大姐、弟弟和我，或許因爲大姐、弟弟比我處事略微靈活一些，他們在外，娘是比較放心的，又或者是因爲他們走的並不是很遠，在娘看來，一旦發生什麼事情，她和她的大閨女、兒子可以很快的聚在一起，總之，距離不曾達到讓娘擔憂的地步，所以每次大姐或者弟弟離家，娘都淡然的送他們走，甚至連一些囑咐的話都不曾說。

而到了我這裏，就完全是兩個模樣了，每次回或者走，娘都會流淚。

回的時候，娘流的是高興的淚，淚流的少一些，這個時候的淚，多是因爲我說了那些在外人看來並不算“軟話”的“軟話”而引出來的，娘正在炕上的面板邊忙着做吃食，我正在炕前裏站着和娘說着話，卻突然見娘眼裏滿是淚水，對此，娘是難爲情的，她找個藉口，匆匆下炕穿鞋出去了，娘肯定是又出去擦她那止不住的眼淚了，我於是就知道是自己不小心又說錯了話了，讓娘傷心了，而那錯話或許只是我對小時候的一件舊事的回憶而已。

走的時候娘流的是傷心的淚、不捨的淚，我每次離家都選擇在早飯之後，因爲娘那在昨日裏還平平和和的情緒，會自我即走的那天的一早開始集結，集結成解不開的麻花，自我要走的那天早晨開始，孃的淚會一直流，無論娘怎麼控制都無濟於事，一直流到我離開爲止，我怕她難過，也怕自己在她的難過裏無法自拔，所以我選擇早早的吃飯，早早的離開。

每到那樣的一天的一早，娘會早早的起牀，早早的把那些要給我帶走的吃食一一收拾好、打包，把水果洗淨、擦乾，把她煮好的雞蛋裝進塑料袋……，每次都跟她說，不要帶那麼多、不要帶那麼多，路上拎不動啊，她依舊不肯，每次都收拾了她認爲必要的東西統統的給我帶走，還會把我隨身帶回來的所有的東西給清點清楚，包括我的手機、充電器、鑰匙等等，免得我落下任何物件，後來着急。自我是個學生的時候她就如此，直到我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她還是如此，她一直把我如一個孩子一樣的囑咐着、照料着。

娘收拾好了我的包裹纔開始做早飯，依舊是我喜歡吃的孃親手做的餃子，早飯做好了，娘便離開了，或者去場裏或者去菜園了，她並不真是去忙什麼農活，她是躲避開吃早飯的我，每到這種我離開的早晨她是不和我們一起吃早飯的，她或者說她已經先吃過了，或者說她還有活沒有幹完，待一會再吃，她怕自己在飯桌上流淚，引得大家不自在。

娘就是這樣一直糾結着難過着，直到我揮手離開，我離開以後並不知道娘在家是個什麼狀態，只是爹會跟我說，你走你的，你走了以後她會好好地，和平常一模一樣，我不知道爹這話是不是真的，我只當這話是真的，因爲這樣我心裏會好受些。

在我們膠州西南鄉，是這樣說那些到家待時間不長又急匆匆的離開的人：“你看看你，到家裏也不多住幾天，倒是回來把家裏人閃了一大下!”是的，每個遊人的歸來總是讓人歡喜的，而剛到家沒住多久又離開了，確實會讓這些家裏的人還沒等歡喜夠，就又傷心的，記得凡是從東北迴來的探親的親戚都是選擇冬天回來，在老家一住就是一兩個月的，而我這種來去匆匆的主，着實是讓親人煎熬的，於是娘總有這種讓外人理解不了的話說給我，“放假時間不長，你就不要回來了，在路上奔來奔去的累不說，我們還擔心的'不得了!”一旦回了家，她又每每可憐兮兮問：能不能多住兩天啊，能不能多住兩天啊?

我自高中起的每一次離去，娘都是如此，後來我到東北讀大學、到江蘇參加工作、在江蘇戀愛、結婚、生子，每次離開，娘都是如此，每每這時，爹高興的時候就調笑着說：你孃的金豆子不值錢，爹不高興的時候就說：“你娘真是讓人傷腦筋!”

我年少的時候感受不到孃的感受，我時常視孃的眼淚於不見。

等自己長大了，人生的喜怒哀樂多了許多，特別是自己結婚生子以後，每次離開我都忍不住想要和娘一起哭，可是我每次都忍着，我害怕那離別時的相擁而哭，我怕極了，我偶爾還調笑一下俺娘，緩和一下氣氛，我笑着說：“大大，你看俺娘又開了了!”“大大，你看俺娘又出那個樣子了，真是的，呵呵!”

我一直維持着這種快樂的狀態到送我上客車的父親離開之後，公交車一啓動，父親剛剛被拋在了車尾，我的眼淚就如雨般的落了下來，我不在乎周圍的人怎麼看我，在乎也是沒有用的，我根本無法用毅力控制住眼淚的滑落，只好任由她去，幸好車上認識我的人幾乎爲零。

家鄉的景色在車窗外迅速的後退，爹孃生活的小村莊遠遠的被拋在了後面，眼淚灑落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