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等待散文

今天是姥姥八十六歲的生日。姥姥八十歲以前孩子們沒有給她慶祝過生日。用她的話說八十年來自己很少記起生日，也不願意在這個她認爲並不重要的日子把大家都拖回來。在姥姥八十歲那年，我們執意爲她慶祝了生日，看到滿堂兒女還有第三代第四代齊聚一堂，姥姥的皺紋笑開了花。自那年之後，姥姥開始盼望過生日，因爲一年裏除了過節，又可以多一個日子讓我們回家看看。

早上七點半，我們一家子，還有我的爸爸媽媽，表妹一家驅車往老家奔去。路不太遠，一個小時就到了。和以往一樣，當我們的車到了村頭時，又看到姥姥熟悉的身影在那裏等待，天很冷不知她又等了多久。看到我們下了車，姥姥的皺紋又笑開了花。一大羣人簇擁着姥姥走進屋裏，一會這個親親，一會那個抱抱，姥姥的嘴再也合不上了。二姨是昨天到的，她對我們說老太太一晚上都沒怎麼睡覺，天沒亮就起來燒炕，怕孩子們來了冷。八點鐘就到村口等我們，攔都攔不住。我們心裏都知道姥姥會如此，因爲這麼多年都是這樣。四個小孩跑到炕上，爭着往姥姥懷裏扎，嘴裏都叨嘮着“太姥姥生日快樂。”姥姥摸摸這個，親親那個，喜歡得不得了，也是啊，都第四代了，她怎麼會不喜歡。

姥姥八十六歲，姥爺七十八歲，到現在老兩口一直自己做飯吃，身體還算硬朗。但凡自己能動，就不願給兒女增添麻煩。這麼多年姥姥一直如此，從小到大沒進過醫院，生病了也只是在村裏診所拿點藥，病的嚴重時打打點滴，就是不願意讓兒女伺候。姥姥有三個女兒，兩個兒子，現在除了大舅住在跟前，其餘都在縣城。姥姥最大的'孩子是我母親已經64歲了。最小的老姨也已經四十多歲。有時我會問姥姥，這麼多孩子最喜歡哪一個？姥姥就說哪個都是心頭肉，哪個都愛。確實如此，姥姥寵孩子是村裏有名的。生活困難時期寵兒女，日子好過了寵我們第三代。我們這些姐妹兄弟都和姥姥的感情很深，感覺不到她偏心，都是在她的寵愛中長大。

我是我們這一代中年齡最大的，小時候就我一個小孩，幾乎成了姥姥的掌上明珠。直到現在姥姥也常說，小的時候揹我出去玩，總會讓我把頭倚在她脖子上，一回頭就能看到我的笑臉，嘴裏還得說着“快讓姥姥看看。"左看右看怎麼都看不夠。姥姥說起這些話時，滿臉的歡心，猶如回到我小時候，萬般寵愛。儘管這些情景，因爲當時太小沒有印象，但是我能想象出那幅美麗的畫面，所以每次姥姥說起，我都會幸福地依偎在姥姥懷裏，再次享受兒時輕而易舉得到的幸福，眼睛會溼溼的。

我高中畢業後，在老家教了幾年書，那時我家早已搬到城裏，所以我週一到週五都住在姥姥家，總是姥姥給我做飯吃。那時候姥姥已經快七十歲了。每天做好飯，姥姥都要到街口去等我，風雨不誤。開始我勸她不遠的路不用去等我，可她執意不聽。後來，我習慣了這種等待，下班後牽着姥姥的手，或走在陽光明媚中或走在夕陽餘暉裏，成了村子裏一道美麗的風景。這種等待也許對姥姥和我來說都是一種幸福的時光，一種相互陪伴的溫馨。人的一生中，更多的時候害怕等待，可姥姥對我的等待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愛，一輩子溫暖着我。後來我回到城裏，姥姥很不適應，聽大舅說，姥姥偶爾做好飯，就會走到街口張望，別人問起，她總是說在等她的外甥女。我的眼淚會傾瀉而出，只要有時間就回家陪陪姥姥。

姥姥八十二歲那年，家裏最小的表妹也將要出嫁，姥姥的心彷彿被抽空了。姥姥說，我出嫁時，心裏想着還有兩個孫女陪伴左右，守護着她。心裏雖難過，卻還有盼頭。大表妹出嫁時，婚車出了村子很遠，姥姥還在村口張望，風揚起她的白髮，冷風中的姥姥站立很久，似乎這樣，她的心纔沒被抽空，猶如孫女並未走出她的視線。幾年後小表妹談婚論嫁，有段時間，姥姥對上門爲表妹做媒的鄉人異常冷漠，那些人都覺得很奇怪，老太太平時慈眉善目的，怎麼突然間像是拒人千里之外呢？舅媽最能揣透姥姥的心思，姥姥不捨得小孫女出嫁離開她。可女大當嫁，姥姥不糊塗，心裏不捨也留不住啊。小表妹結婚那天，遲遲不肯上車，她與姥姥的感情更深，三歲開始與姥姥住到一起，一直到二十四歲出嫁。表妹抱着姥姥哭出聲，哭花了妝，在場的親人無不落淚。姥姥硬噎着說，好孫女，快點上婚車，別耽誤了好時辰，等你回來時奶奶去村口等你。

我知道，有一個人，在等待。遠遠望着，盼着我，全心全意。呼喚我的乳名，迴盪在我心間，永遠聽到這種聲音。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愛我，黃昏，夕陽裏默默地守護。愛是不變的等待，每月的那一天我都會回來，因爲我知道，你在對我翹首期盼，你用愛把我的心填滿。

真地希望姥姥永遠這樣等待我們，希望她健康長壽，希望這種等待的愛可以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