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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我的姥姥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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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六,媽媽打來電話,讓我陪她一起去給姥姥上墳。掛了電話,悲從心來。時光飛逝,姥姥轉眼離開我們十五年了。在這些年裏,我對姥姥的思念有增無減,睡夢裏時常見到她,姥姥還是老樣子,我還是小孩樣兒,夢醒後,淚溼枕邊。

憶我的姥姥散文

關於對姥姥的片面瞭解,多一半是從媽媽嘴裏得知的。在姥姥離世後不久,媽媽給我講了有關姥姥的故事。我的姥姥生於上世紀三十年代,上有一個哥哥,四個姐姐,她排行老小。17歲那年因媒妁之言,從未和姥爺見過面的她,只憑一頂大花轎就成了姥爺的新媳婦。婚禮當天,姥爺在挑開紅蓋頭後,因不滿離家出走了。可憐我的姥姥每日在村人異樣的眼光中生活,獨自挑起一個家的重擔。白天她料理家務,下地幹活,還要照顧生病的婆婆,到了晚上就着那盞煤油燈自己偷偷地抹淚。姥姥的孃家人不忍看姥姥受苦,多次勸她改嫁,姥姥很固執,堅定自己的信守,她說:“我已經嫁給了奎俊(我姥爺的名字),就是他的人,我一定要等他回來。”三年後姥爺終於在姥姥的殷殷祈盼中回來了。他們過起了一般人再普通不過的生活。隨着幾個兒女相繼出世,生活更加貧困了。到了“瓜菜代”時期,爲了不讓四個孩子捱餓,姥姥就到十幾裏外的縣城討飯。天還沒亮,她繫上頭巾,帶着一個黑皮書包就出發了。我的媽媽是長姐,下面有三個弟弟,姥姥每逢出門討飯時,就囑咐媽媽照看好幾個舅舅。他們幾個像剛出生的家雀兒,眼巴巴地等着姥姥歸來。天黑了,姥姥拖着沉重的身體蹭回了家。她不顧一天的疲倦,飢餓,把討來的窩頭或饅頭,分給孩子們。幾個舅舅互相推讓,把白麪饅頭讓給姥姥和媽媽吃,他們一個個狼吞虎嚥,站在一旁的姥姥笑出了眼淚.....

一轉眼幾個孩子都到了上學的年齡,姥姥說,自己是個大老粗,不能讓孩子不識字,她白天干活,晚上給有錢人家縫補衣服,四十幾歲背就累得直不起來了。就這樣姥姥供媽媽和三個舅舅到高小畢業。直到現在,媽媽還說,如果那時不是你姥姥堅持讓我上學,媽媽就是一個睜眼瞎啊!

時光荏苒,媽媽和三個舅舅也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

所有我和姥姥相守的日子,就從我的出生那年算起吧。

1978年的冬天,我降臨人世。從此,姥姥就成了我的守護神。因我和妹妹年齡相近,媽媽無法同時照看。十個多月,我就被送到姥姥家撫養。姥姥成了我的第二個母親。十個多月離開媽媽的我不喝奶粉,姥姥就用大米湯餵我,我似乎懂得了這是我來之不易的食物,聽姥姥講,我很乖,吃得很香甜,姥姥看我一口一口地喝,又是笑又是哭。很快,我一週歲了,開始和大人一樣吃飯了。姥姥帶着我,走家串戶,吃了百家飯,說是這樣我會長得壯實,長命百歲。我在姥姥家一住就是七年,直到到了上學的年紀纔回家。幼時的記憶不怎麼清楚了,只記得,媽媽來看我,我也是不怎麼愛理的,抱着姥姥給縫製的布娃娃,自己躲在一邊看着他們議論我的將來。因年齡小吧,那些零星的記憶,只剩下一個布娃娃,和可憐巴巴的眼神。

等我再大一點,有了自己的想法。不管媽媽是否願意,到了寒暑假我都要去姥姥家住。她或許是對於我的愧疚,也不怎麼好阻攔。記得那時,爸爸還在開着廢品收購站,那是冬天,我執意要去姥姥家,可路途較遠,爸爸和媽媽都十分忙,沒有人送我去。恰巧,經常來這裏交廢品的王叔,正好是姥姥那個村的。我欣喜若狂,在我的執意懇求下,媽媽給我全副武裝。大棉襖,二棉褲,棉帽子,全都給我穿上了。王叔的車是一個翻斗子車,我只能坐在後面,三九天,媽媽怕我一路凍壞了,在我的周圍放上了稻草,我那時早忘了什麼是寒冷,一心想着快點見到我日思夜想的姥姥。就這樣,一路顛簸着,耳邊的西北風呼呼地,我像一個闖關東的漢子,既讓人心疼又讓人佩服。到了姥姥家,姥姥一家人都很吃驚地看着我,他們沒有想到,我就這個樣子出現在他們面前。我凍得手腳冰涼,姥姥讓我脫鞋上炕,給我蓋上了被子,又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紅糖姜水。我還記得那碗熱水下肚後的感覺,一輩子溫暖着我的心靈,每每想起還會熱淚盈眶。

從小到大姥姥給我的疼愛,在細微處,在生命的每個時刻。點點滴滴串聯起來,就足夠我回憶一個世紀。冬天到了,姥姥的小屋溫暖如春。姥姥怕我被窩涼,提前給我暖好被窩,還在腳底下放一個熱水袋;夏天,姥姥掛起蚊帳,哼着小曲爲我扇扇子。平時變着花樣給我做可口的飯菜。記得那時姥姥在院子裏養了幾隻老母雞,下的雞蛋平時不捨得吃,積攢起來去集市上賣個好價錢。一天,我想吃蛋羹了,姥姥給我做了一碗,看着我一邊吃一邊高興地說,快吃快吃,等會你小老舅下班回來會跟你搶的。我大口地吃着,心裏暗笑。現在看見雞蛋羹還會想起那個幼時的我,想起那個偏愛我的姥姥。

我的姥姥一生節儉,在我的記憶中她好像沒有給自己添置過新衣。衣服破了就補,她常說,笑破不笑補,衣服乾淨整齊,人瞅着就有光彩。媽媽和三個舅舅受姥姥的影響,一生也是很樸素,乃至影響了我們,懂得了生活要實在,華而不實是不可取的。一晃,我工作了,能自己掙錢給姥姥買她愛吃的東西了。每次去看望,姥姥總是坐在炕沿上,笑逐顏開,顫顫地拉着我的'手說,姥姥沒有白疼我這個外孫女,知道惦記姥姥。下次來可別亂花錢了,你要攢着買嫁妝。在我婚禮那天,姥姥淚眼婆娑。

日子越過越好,按理說姥姥也應該享清福了,可是人生的不幸—老年喪子,卻讓姥姥遇上了。在我懷孕那年,大舅因突發腦溢血離開了我們。姥姥知道後昏倒了,醒來她摟着我哭,“姥姥的心讓你大舅摘走了”。從那以後,姥姥的靈魂沒了,終日以淚洗面,身體每況愈下。2002年姥姥患了膽囊癌,病痛的折磨,失子的痛苦使她瘦得就剩下了骨頭。

一天我去看望姥姥,她因解不出大便,憋得滿臉通紅。二舅媽用了開塞露不見效,想用筷子,我一看就着急了,就用手幫姥姥。姥姥說我的外孫女沒有白養活,姥姥得濟了。我心裏卻是說不出的滋味。2003年11月2日,我買來了姥姥想吃的螃蟹和羊肉。那天姥姥胃口特別好,還囑咐我要把夢海(我的兒子)撫養成人,要好好過日子。誰知道這是姥姥最後一次吃我買的東西。次日凌晨2點多,老舅打來電話,說姥姥去世了。晴天霹靂啊!我慌亂地直奔老舅家,看到姥姥躺在了棺材裏。我跺着腳哭喊着,想把姥姥叫醒,任我哭啞了嗓子她也不再理我。我想掀開棺材,摸一摸姥姥的臉,握一握姥姥的手,可是我什麼也摸不到,我只能伏在這個冰冷的棺材上,任淚水流淌。姥姥,再也聽不到我叫她了。三天,我沒有離開姥姥的棺材,我守着她,回憶着我和姥姥曾經的歲月,耳邊的哀樂更是加重了我的疼痛。到了火葬場,我麻木了,哭得太久,眼睛不能睜開了。我跪倒在姥姥的骨灰盒前,將心裏還沒有說完的話,隨着一把一把的黃土,灑在了姥姥的墳上。

以後的時光,我再看到姥姥,只有她的遺照了。她在裏面安靜地,面帶微笑地看着我,今年過年的時候,按照慣例,我又在姥姥面前,擺上了她生前愛吃的水果和點心,然後上了三炷香,我看見青煙嫋嫋升起,很順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