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隨筆散文:走過冬季

隨筆散文:走過冬季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1.44W 次

在咱東北有句俗話“三九四九凍破石頭”,意思是說時值大寒,是一年中最冷的時期,還有這樣的說法“三九四九凍死狗”,聽着就感覺這天更有些嚇人。於是,在農村每年的這個時候就有了“貓冬”一說,就是呆在家裏老爺們湊到一起耍錢打麻將玩紙牌婦女們玩旮旯哈(用四隻豬或羊的關節骨頭在炕上丟來丟去,外加一隻小布口袋)。家家戶戶幾乎都是煙霧繚繞,粗獷的笑聲無拘無束的嬉鬧聲,絕對是別有一番韻味……不過,那都是形容過去“三九”的了。如今,地球變得越來越“熱”,不知爲什麼大自然要這樣“回饋”人類,“三九”似乎也要成爲人們心中的一個念想了。今年的“三九”這天正好是星期六,我們幾個心血來潮的文友居然大呼要走出“圍城”,去遼河口——世界最大的大葦塘“採風”,還找了個與創作沒有任何關係的理由叫“感受三九不冷”。哈哈,啥都不說了別管天氣怎樣有這幫人在折騰還能冷嗎?

隨筆散文:走過冬季

提起蘆葦蕩,作爲在葦塘邊農村長大的孩子我比他們還是更有發言權。要說那葦塘好不好,不誇張地說應該是夏天鬱鬱蔥蔥波浪起伏,是各種鳥兒生活的樂園,冬天風捲殘雲空曠無垠,是各種野獸出沒的地方——當年有首歌謠:“人下葦塘,驢進磨房”,說的是那葦塘之大在裏面“工作”之苦,想想看那驢在磨坊裏過的是啥日子呀。據說解放前那葦塘還是土匪“鬍子”出沒的地方,老人們時常這樣嚇唬孩子:“不要去塘裏玩,當心野狼吃了你!”,由於葦塘裏幾乎沒有路也沒有任何參照物,不論夏天還是冬天進去後全憑看天和感覺辨別方向,沒有經驗的人一定會轉得筋疲力盡最後糊里糊塗地就變成了一堆白骨……七十年代開始,隨着遼河油田的開發建設,葦塘裏“種”上了“採油樹”,也有了油田專用路。

如果說秋天是稻菽收穫的季節,那麼冬天就是葦塘給予奉獻的時候——咱盤錦的蘆葦大都長在水裏,入冬不久封凍了就該收割蘆葦了,周邊的生產隊都要組織一些勞力支援葦場,那可是個好活兒,雖然苦些但生產隊照常記分,葦場每天還要給每人兩塊錢的補助,這在當時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都想掙點錢過個好年。

下塘割葦一般要去十天半個月,人們要準備好行李和大皮襖,戴上狗皮帽子、棉手巴掌(手套),穿上厚重的大頭鞋,還要準備好鐮刀大扇刀——那時的天兒實在冷的太給力了,嗖嗖的西北風夾帶着冰雪粒子,打在臉上刀割般的疼痛,其苦其累其無奈,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到。那葦塘裏有很多土崗子,下塘人用蘆葦紮成一個個拱形的窩棚就在此“下榻”了,那窩棚扎得很密實,裏面點上煤油燈,外面看不到光亮,全是南北大通鋪,上面鋪着厚厚的蘆葦葉,又鬆軟又防潮,那窩棚不高,矮個子都能頂到頂棚。隊裏對進塘的人有嚴格的規定:天黑了誰也不準自行出走,防止萬一掉進冰窟窿,或者遇到葦塘狼。

收割蘆葦與收割莊稼完全不同,每個人分配五丈寬的一條葦帶,順着朝南的方向一直向前割。那大葦塘裏的蘆葦,畢竟不是人工種植的,疏密不同地理環境不同,蘆葦的長法也不同,除了生長蘆葦,還伴生着另一種也具經濟價值的綱草,是用來編織上等草繩用的。在葦塘裏,有的地片全生長着蘆葦,有的地片是綱草蘆葦混着生長,有的地片則是全生長着綱草。好的蘆葦又高又壯,全被凍在冰面上,而最痛快的是用大扇刀割葦,刷刷刷地左右開弓,大片的蘆葦就像骨牌一樣瞬間倒伏下來……

收割好的蘆葦和綱草要打捆,先通過馬車運到垛場,然後裝到小火車上運往造紙場。那小火車有點像《林海雪原》裏描述的那樣簡單,據說小鐵路修建於建國初期,很窄的道軌很低的路基,當時咱盤錦的公路狀況還十分落後,這小火車可是爲蘆葦運輸立下了汗馬功勞。你聽,“嗚——”汽笛聲聲,一輛輛輕便快捷的小火車歡快地穿梭於蘆葦蕩中,成爲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蘆葦塘可以說就是個“聚寶盆”——魚蝦河蟹遍地,野兔子野鴨子傻狍子即手可得,冬天在葦塘收割蘆葦確實很苦,但冬天的葦塘也人們帶來無盡的快樂,最難忘的就是到葦塘裏打冰窟窿捕魚,工具是冰穿子和攪撈子,冰穿子是一個下尖上粗的錐形物,上部有柄可由雙手提升,用它鋒利的尖部砸一個50至60公分的圓圈,用鐵鍬將冰塊撩出來,步步深入,當接近水面時,先將其壁修整好,然後將冰穿掉轉,大頭向下奮力砸向最後一層冰,冰面的巨大壓力將水從中壓出,那些因缺氧迷迷糊糊的魚兒們就會隨之噴出冰面上,但撲騰不了幾下就凍僵硬了,還保持着掙扎的姿勢,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收穫了這些戰利品……我們家雖然在葦塘邊的農村生活了短短的幾年,但那是我國改革開放前的一個特殊時期,百姓的生活非常困難,儘管如此老人們還是十分滿足,常常教育孩子們要珍惜現在得來不易的幸福生活,暫時的困難不算啥,只要守着大葦塘就餓不着,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鮮的魚蝦……

如今幸福快樂的生活真的都讓我們趕上了,我們可以毫無憂慮地走進大自然,盡情感受大葦塘那空曠無垠的壯美,也只有這時才能夠做到認真地去欣賞那些默默伴隨我們成長的生靈們的風采,站在平靜而寒氣逼人的冰面上眺望遠方,暫且放棄那些無休止的喧囂與煩惱,讓自己成爲一個故事的主角,能否找到“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感覺?

蘆花無疑是最好看的`,逆着光去看,少女般亭亭玉立的蘆葦頂着銀光閃閃的蘆花直耀你的眼睛,那蘆花恬靜、淡雅,飛舞中透着靈氣,風兒親吻着潔白的花絮,搖曳出萬千風情、陽光從天空直直地照射下來,給它們渡上了一抹亮麗的色彩。陽光和風的魅力,讓蘆葦蕩霎那間流光溢彩,光華四射——蘆花像蘆蕩中樹起的翩翩旗幟,在原始的荒蕪中飄揚招搖。它們有如白色的精靈在葦尖上跳躍翻飛,歡快的前俯後仰……童年的我,和小夥伴們踮起腳把蘆花拔下,高舉着一路奔跑,高興地又跳又叫,一串串歡快的笑聲像一串串銀鈴搖響在無垠的空曠中。

宋書畫家鄭思肖的《畫菊》詩中有兩句曰:“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是對菊花在北風中依然挺立枝頭不肯搖落的頌讚,而蘆花雖然沒有香氣氤氳,但在數九寒天的枝頭挺立飄逸,分明是又一首生命力倔強昂揚的寫真。蘆葦不是樹,卻有着樹的堅強和厚實。蘆葦不是竹,卻有着竹的清新和秀美。蘆花並不豔,卻有着質樸誘人的魅力。風中的蘆花是我童年記憶中最美最美的花,它已深入我的夢中深入我的靈魂,與我的生命同在。

在隆隆的冬日裏“拜見”蘆葦欣賞蘆花,實在是一種緣分。走過冬季,這裏還是一片綠色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