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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果園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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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果園散文

母親一生勤勞,好強,不向命運低頭,不甘被歲月的苦難埋沒對生活的希望。

母親兄弟姐妹衆多,在那個年代,母親只上了兩年學,雖成績不錯,卻拗不過命運的安排,小小年紀便回家幫着父母掙工分兒。到了談婚論價的年齡,嫁給一窮二白,但根正苗紅的父親。結婚一年有了我,那時父親在拖拉機站開車,早出晚歸,母親一個人家裏家外的忙活。後來有了弟弟妹妹,又被婆婆爺爺分出來單過,落戶在一箇舊倉庫裏,除了分家分得的一個煮飯的鐵鍋,七個碗,一升米,幾牀出嫁帶去的被子,幾件衣服,真的是家徒四壁,似被大雨沖洗過一般。可就是這樣,母親咬牙堅持下來,在外公外婆的資助下,與父親沒日沒夜的幹活兒掙工分兒,撫養我們長大。

小時候的弟弟體弱多病,是醫院的常客,常常深夜父親開車沒有回來,母親囑託我照顧好妹妹,揹着高燒不止的弟弟去醫院。

我們一家人和那個年代大多數的家庭一樣,艱難的生活着。

分田到戶,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後,母親看到了希望,幹活兒更不要命了。也正是因爲母親頑強的性格,我們的生活日漸好起來,加上父親跑運輸,日子竟比一般的家庭還略爲寬裕一點,並且蓋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政策開放也不怕割資本主義的尾巴,母親便在屋前屋後栽上了果樹。

母親從小就喜愛花草果木。聽姨媽講,小時候的母親很會爬樹,和姨媽與同村的姐妹去打豬草,她們負責幫母親把豬草裝滿,母親爬上樹,給她們摘果子。櫻桃,青杏,梨子,桑葚,野枇杷,李子,這些山林野外的果子都是母親的囊中之物。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這些野果甘甜了母親她們苦澀的童年時光吧。

記得母親給我們帶回來幾顆酸酸甜甜的杏子,吃完後母親把核留下來,播種在屋角的一塊空地上,竟真的長出了一株苗。母親小心呵護,這株苗也爭氣,噌噌的往上長。我和弟弟妹妹常在這棵杏樹下玩耍,盼望着它啥時候能結果?而母親已悄悄地在屋前種上了幾棵櫻桃樹,在屋後菜園子的田坎上種上了幾棵李子樹。有一年李子樹長了蟲子,滿樹的葉子兩天時間捲了大半。母親急忙到農藥店買農藥,頂着烈日給李子樹噴灑農藥,又請教農林所的技術人員怎麼栽培果樹?母親讀書雖不多,但人卻聰明,又好學,勤勞,只要是她栽培的果樹成活率極高。

在我們的小夥伴還在山裏野外或東家西家偷摘果子的時候,我們卻可以在自家屋前屋後悠哉悠哉的摘果品嚐了,這一點讓鄰居家的小夥伴特別羨慕。母親並不吝嗇,每年果子成熟,母親便會給他們摘上滿滿的一藍送過去。

當年那棵杏子樹早已長成一棵大樹了。母親後來又從別人家那裏挖了一棵杏樹,個大核小味甘甜,因栽在東牆角靠路邊,這棵樹成了許多路人免費品嚐的果子樹,又因爲它味道比一般的杏子甘甜,口口相傳,引來許多路人鄉鄰的品嚐。每年杏子剛暈黃了臉,就不斷的被人明裏暗裏摘了去,這讓我們很是懊惱。母親也不說什麼,反而對我們說:“這棵樹高,路人能摘的也只是能夠得着的,真正好吃的在樹頂上呢,成熟透了纔好吃。”

有天週末放假,我們一家從外婆家吃完飯回來,看到杏樹的一大枝丫被折斷了,樹皮還連着,地上散落着一些未熟好的果子。母親心疼地把枝丫砍掉,那樹斷了一大枝椏,像人斷了一隻胳膊,突兀地立在那裏。母親第一次爲了摘果子破口大罵:“這是哪個缺德的不長眼兒,要想吃給老孃說一聲,還缺你個三斤五斤的?這樹又不是一年兩年能長大的!缺了你們的心眼子。”

我知道,母親不是捨不得別人摘那幾個果子,而是心疼弄斷了她的樹。從那以後,母親出門必把我家阿黃拴在杏樹下。我家的狗阿黃管家一樣是出了名的,杏子自此少被人偷了。每年杏子成熟採摘的那天,母親便鋪一牀大被單在樹下,父親拿個大竹竿,我們則雀躍着在樹下笑着,鬧着,在母親的“別把果子踩爛了”的佯裝呵斥中,歡歡喜喜的撿着,裝着,吃着,滿嘴都是酸甜,滿心都是歡樂。左鄰右舍來了,母親給他們每家每戶裝上一大籃,鄉里鄉親來了,母親也會笑眯眯的給他們裝上一衣兜。吃過的杏核,我和妹妹收集下來玩抓子的遊戲。一個夏天,就在我們的玩鬧中愉快地度過。

這棵杏樹在前幾年弟弟做房子的時候,因擴大面積,又因它長得過於高大,它的枝丫擋住了來往車輛的行駛,還因爲它樹齡長,果結得也越來越少,像一個遲暮的老人,盡顯老態龍鍾之態,忍痛把它砍掉了,碼了好大一垛當柴燒了。只可惜沒有種苗傳下來,這杏子酸酸甜甜的味道會一直縈繞在我們的腦海裏,酸甜着我們的記憶了。

八十年代,村裏大興種植柑橘,母親是最積極的一個。村裏有片集體自留山坡,響應政策種上了柑橘樹,可三年五年不見效益。村委會想承包下來,村民誰都不願種,又不能讓這片柑橘苗死掉,最後在村民委員會召開大會時,經所有村民同意,把這一片山地像扔燙手山芋似的扔給我們離這片山坡最近的的住戶,並承諾這片山林不上交農業稅。幾年過去了,柑橘樹長大結果,我們這十來戶人家終於開始受益,讓讀小學中學的我們從沒未學費發過愁,每年換季,母親還會給我們置辦新衣服。有的村民開始眼紅,在村民會議上提出要將這片山林重新奪標,並且讓我們種植戶補交這些年的農業稅。這也引起我們十來戶種植柑橘樹人家的不滿,與村幹部理論未果,事情便擱置下來。可我們怎麼也沒想到,我們一家卻會因爲這集體分配下來的柑橘樹受到莫須有的打擊。

村裏一位幹部因父親與他爲其它事發生過爭執,公報私仇,趁有的村民對這塊集體所有,我們幾戶人家種植柑橘不上交不滿的情緒,把父親告到縣裏,說父親是刁民,種集體的土地,卻不上繳農業稅。那時候上繳農業稅可是頭等大事。那位村幹部利用國家正在大力整治拖欠農業稅的農戶,偷偷的把父親告到了縣裏,等縣裏的人找到我們家的'時候,母親才稀裏糊塗的知道我們一家竟被告了。母親講明緣由,質問他們何罪之有?況且又不是我們一家種植,爲啥只告我們一家?這縣裏的人咋知道我們村兒這點小事的?一位工作人員瞭解了事情的真相,好心的提醒母親是不是得罪什麼人啦?母親恍然大悟,還沒等好強的母親去弄明白事情,正在給集體拖土的父親,卻被那位村幹部阻攔街頭,囂張的要把父親送到縣裏。父親與他理論,他竟毫無尊嚴,像潑婦似的在衆人面前對父親罵罵咧咧,揚威鬥狠。當過兵的父親,血氣方剛,豈能受此屈辱!縣裏的人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也很反感那位村幹部的做法,本着息事寧人,按政策辦事的原則勸解父親。我們一家無權無勢,母親欲訴無門,幾經考慮,父母決定補交就補交吧,死不了人的。那麼艱難的日子就熬過來啦,還怕現在?母親如數交清了那塊柑橘地這些年的上交款1000多元!而其他的種植戶只是象徵性地補交了一點。在那個年代,對一個農村家庭,這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有的村民說父母是個冤大頭,不該交。母親說我不該國家一分半文,心清淨,他再也不敢把我咋樣。若真的對我家人怎樣,我就去和他拼命。那人也知道母親的性子,雖嘴上揚言自己多厲害,但看到母親前來,立馬不做聲,對母親明裏暗裏譏諷他的話從來不還嘴。那一年真是禍不單行,父親工作的單位改制,車沒了,工作也沒了。我剛上高中,弟妹上初中,一家人的生活重新變得困難起來。

我們家屋後有一大片荒草叢生的空地。母親硬是一刀一刀地割草,一桶一桶地打藥,一鋤頭一鋤頭地開墾,把這塊雜草叢生的地變成了良田。種上柑橘,柚子,梨子,桃子,核桃。葡萄等各種果樹,又種上茄子,絲瓜,黃瓜,辣椒,空心菜,土豆等等。母親教導我們說,沒有過不去的坎。他們收了我的柑橘責任地,我自己再種。別人家孩子有的吃,你們也有的吃。施肥,剪枝,打藥母親樣樣精通。又是幾年過去了,我們家裏又是瓜果飄香,一年四季從不少果子吃,自家自留地的柑橘收成一年比一年好。國家政策也放寬啦,那位村幹部也下了臺。他老婆給我母親道歉,說當年不該那樣整我們。母親不卑不亢:“我乾乾淨淨做人,正正當當做事,將來死也死的安心,我還不是照樣吃飯穿衣。”那老婆訕訕地陪着笑臉。母親心軟,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家裏的日子越來越好,母親的果樹種的越來越多。她說自己種的吃的放心。最早是櫻桃,櫻桃好吃,時間卻短,前後不過半個月時間,潔白的櫻桃花開過,綠豆粒大的櫻桃果掛滿枝頭,待到有了紅暈,母親用長長的口袋,把一枝枝掛滿果的枝丫罩起來,以防鳥雀偷吃。可好笑的是,櫻桃成熟時,母親把口袋解下來,鳥雀們便不請自來,也不怕被母親驅趕,與母親爭搶櫻桃。母親給我們送櫻桃來,急急的說:“快吃快吃,都是從鳥嘴裏搶來的。”聽母親講述那情景,看她急急的樣子,我們好氣又好笑!這些貪念美味的鳥兒呀,傷了母親的心哦。

櫻桃過後是桃子,先吃鮮桃,這其間桑葚也熟了,後吃白桃,待到七八月,不起眼的毛桃熟了,甜得醉人。李子也急急的成熟了,油頭青口感好,市面上很受歡迎,弟弟栽植了一大片,母親每天忙着摘李子,賣李子,雖辛苦,心裏卻甜滋滋的。田坎上一樹珍珠李子也悄悄的紅了,滿樹的果子,青的,紅的,煞是好看。只可憐我們的肚子太小,不知吃啥好。

接下來,各種果子粉墨登場。梨子,柑橘,石榴,核桃,柚子。柚子也有好些個品種,母親嫁接的柚子絲毫不比超市裏的蜜柚差,也是搶手的很。晚秋時節還有柿子,棗子,到了冬天,橙子,紅桔,一年四季,母親的果園裏都有果子掛在枝頭。

母親說前些年種的一株葡萄品種不好,砍掉後又重新換了品種。我們惦記的杏兒也會找棵好苗子栽上,母親又迷上了幾種桃子,說味道那叫一個好。看母親神祕兮兮的樣子,八成也準備栽上了。看着母親辛苦卻滿足的笑容,看着她在一棵棵果樹下辛勤勞作留戀的身影,我終於明白,母親的心裏一直有一個果園,在那片果園裏,我們快樂地成長,一家人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