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薯飄香的季節散文

漂在城市的日子，總會想起故鄉，想起故鄉里給予我的點點滴滴。這個季節，走在城市的街頭，每當嗅到股股飄香的烤紅薯味道，內心總會涌起歸家的想法。很久沒有回老家了，決定國慶長假回去看看。早在中秋節前，父母幾次打來電話詢問是否回去，我總說自己很忙，找理由推脫了。儘管秋雨淅淅瀝瀝，我還是踏上了歸鄉的旅途。本來三個小時的車程，走了大半天才看見熟悉的村莊，隔着車窗眺望廣袤的原野，一片片碧綠的紅薯田呈現眼前，那種欣喜的心情真是溢於言表。翠綠的藤向四周蔓延開來，出人意料的是偶爾會有幾朵盛開的紅薯花，粉紅的花蕊在風裏搖曳，遠遠地飄來紅薯獨特的氣息。

凝視着滿地種植的紅薯，我的心中突然涌起種種情愫，思緒飄散着直飛向那難忘的童年歲月。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的農村相對比較貧窮，我家的境況更是悽慘。當時的農村人沒啥好吃的，吃玉米麪是經常的，只有在過節的時候才捨得拿出白麪蒸點饅頭或者包些餃子，這就算很奢侈的事情了。無疑紅薯就成爲各家各戶聊以溫飽的珍貴食糧，那時我們農村人冬季以至春初青黃不接之時的主食都是紅薯。時至今天廣爲流傳在故鄉的順口溜還有：“紅薯湯紅薯饃，離了紅薯不能活。”鍋蓋下蒸一箅子紅薯，鍋裏再煮一鍋紅薯片粥，鍋底還烤幾塊紅薯。雖說土地早包產到戶了，可是小麥的產量卻不是很高，家庭裏冬季的口糧基本還是靠紅薯維持。家裏時常會蒸一大鍋的紅薯來吃，小小年紀的我吃的直吐酸水，很長時間對紅薯都極力反感，常常央求父母改善生活。如今細想真是慚愧，哪裏懂得父母養家之難，哪裏明白父母撫育之恩？後來到城裏讀書及至留在城裏工作，反倒對紅薯有一絲甜蜜的留戀。有時也想如果那時沒有紅薯，現在的我還真不知道會是怎樣呢？

曾記得，每年麥收後，村人從集市上買了一捆捆的紅薯秧，趕在雨後的墒情及時栽種。紅薯的成活率很高，成長期基本不用管理，有時間的話隨便翻翻藤蔓然後即可等待收穫。它對生長環境的要求非常寬容，近乎草率，是一種很草根的高貴，很平民的珍饈。紅薯秧子是豬最愛吃的佳餚，紅薯葉可以伴着麩皮餵養雞鴨鵝等家禽。放學後，幾個夥伴相約着拿着布袋子或挎着竹籃子到田地裏掐紅薯秧的頭，當作豬的飼料。有時留着地下的，讓它們好好的生長。九月剛剛來臨，我和玩伴們就開始往村外跑，村子四周到處都是紅薯地，那時的紅薯嫩潤、甜脆，吃起來非常的爽口。玉米熟了的時候，紅薯基本成型，便和玉米棒一起燒着吃了。田野上到處瀰漫着燒玉米、大豆和燒紅薯的混合香味，想想都要人口舌生津。我們每次選擇下手的人家都很隨意，莊戶人家一般對這“自家養”的東西特別的大方，只要不去過度破壞，沒有誰去罵大街的。“大方”是因爲農人有最樸實的厚道，有最本質的善良。如果看見你在他家地裏折騰，也只是笑笑走開。當然這些，小時的我們哪能理解，只感覺那是一塊自由的天地，無拘無束！過完中秋節或者國慶節，到了種麥子的季節，田裏的秋莊稼開始收割，紅薯也就結束了它這一年的生命，等待着賦予鄉人生存的使命。

我們最喜歡去田地深處乾涸的小河溝裏烤紅薯，河溝附近田地裏生長的紅薯營養跟得上、個頭很大。我們選擇在河堤的斜坡面上挖幾個大小不一的坑道算是砌些簡易的小竈。當然事先前，幾個夥伴分工明確，挖紅薯和找柴禾。我們都是一把挖紅薯的好手，首先找一些藤蔓看起來特別粗壯、薯葉特別厚實的地方，撥開藤葉，應該就會發現根部附近的地面會有裂開的縫隙；伸出細長的指頭，沿着裂口向外翻開泥土，稍頃一個大大的紅薯就會呈現眼前，從泥裏將它輕輕的掏出來，扯斷和薯藤的聯繫，紅薯就屬於自己了，最後拿土在紅薯的根部封好土堆，這樣不易被人發現土堆裏面的祕密。那時的麻利勁，基本都在跑步中行進。紅薯多半是偷的，偶爾也會從夥伴家的田地裏撒野一次。柴禾遍地是，隨便在田埂上就能找一些，多半是玉米秸稈或是枯落的樹枝。根據紅薯的大小擺放在坑道上面，這時在坑道里點燃柴禾就可以烤紅薯了。等待紅薯的烤熟的這段時間裏是我們最愜意最舒服也夾雜着迫切等待時刻。我們會頭枕着書包，仰臥在草地上，一起談學校的趣聞，或講聽來的故事，或折一根狗尾巴草互相抓癢癢，或在河溝裏追逐玩鬧，那笑聲清脆暢快，撒滿河谷，充滿無限童趣。那靜謐的黃昏也在童年的歡笑聲中生動起來，盪漾起來……。該是品嚐勝利果實的時候，那等不及的早早就守候在竈邊，添柴、扇風、吹火，隔陣子撥弄着下紅薯，有時忍住熾熱拿手捏捏，多半還是硬硬的，便不斷向火裏添柴，如此反覆多次，足足吊夠了人的胃口。等那一股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漫溢開來，一羣人一哄而上，追逐着香甜的成果，止住不斷翻涌的口水。往往都是把嘴巴臉龐手上都吃得黑糊糊的，一個個都成爲了豫劇裏的“黑包公”才肯作罷。這對童年的我們來說，是一次次複製着同樣的動作，帶給我們遊戲似的刺激，更多的是滿足肚皮不再飢餓的喜悅幸福。

火紅的夕陽一點點地下墜，我的脣邊似乎還殘留着回憶過後無盡的甜蜜，想想真是要人難以忘懷！現在正是秋天收穫的.時節，正是家鄉黃土地上的鄉人刨紅薯的絕好時機，他們收穫着紅薯，也收穫着那奔騰不息的笑聲，滿地的紅薯塊，一堆連着一堆，鮮嫩粉紅的、圓頭圓腦的、紅裏透黃的、紅皮白心的、紅皮黃心的......各種各樣的紅薯從地裏刨出來，在陽光下顯得那麼的水靈，那麼鮮活，那麼招人喜愛，看在眼裏，美在心裏。孩子們一羣羣、一夥夥抱着紅薯高興的追逐着、嬉鬧着，盡情的享受着紅薯豐收帶來的的滿懷喜悅，人們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似是渲染那精彩的時刻，更是宣泄內心無比滿足之後的快樂和擁有。

自從出外求學後，我便很少回家，也就不再有以前手裏啃着紅薯、碗裏還是紅薯的生活了。我也很少再吃到紅薯，很難聞到香噴噴的紅薯味兒，再也看不到嫋嫋升起的白煙飄蕩在空蕩蕩的大平原的上空。在城裏總會想念我曾經年少無知的青蔥歲月，想念秋天收穫的季節燒紅薯吃的日子。在我看來，品味香甜的紅薯，是一種精神的釋然，是一段生活的回味，是一次勵志的閱讀。我們可能會因窮困而窘迫，卻會因歷練而堅強；可能會因當時的侷限而哭泣悲傷，但都會因食物的滋養而充滿希望。烤紅薯，恰是暗夜裏的燭火，又如荒原上的星光，能點燃我們心靈的火焰，更溫暖我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