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流水.人家抒情散文

比之沈從文筆下湘西河邊由吊腳樓組成的小鎮，江南小鎮少了那份渾樸壯闊，前面沒有險灘，後面亦沒有荒漠，江南有的只是那欲語還休的含蓄以及清韻修築的空靈，還有那小橋流水人家的婉約。

外婆家周圍就是典型的江南景緻。門前是一條九曲迴腸似的小河迤邐着伸向遠方，河水是那般晶瑩清澈，一如懷春姑娘那深情眼裏的一汪秋波，靈動而帶有一種種韻；七彩的卵石早已被流水磨去了棱角，任由調皮的小魚兒在身旁嬉戲遊戲，大方地提供一個平臺供彎腰駝背的蝦米休棲。或許，它的身下還藏匿着一隻或大或小的螃蟹，正在靜靜沉思。

河畔開滿了小花，嬸母紫嫣紅的，很是惹人恰愛。每每在草長鶯飛的三月，落英繽紛，黃昏之時，暗舌浮動，漫步河邊，別有一種風味。愛美的女孩兒悄悄地挑選出心怡的幾朵摘回家，對着鏡子妝飾那本以如桃花般清秀靚麗的容顏。哪怕周遭並無一人，還是會臊得滿臉通紅，抿着嘴笑，鏡子裏是一個何等迷人的可人兒！

河上的小橋是兩塊木板橫放成的，歲月在上面刻下了深深的痕跡，它已那般古老，甚至於有些陳舊，但村裏人一直不願拆除它，這不僅僅是村裏人懷舊，更因爲它像一位歷經滄桑的老人，見證了歷史。太多太多的美好與它有關，太多太多的記憶由它承載。外婆常常含着笑看着它，眼裏滿是柔情，幽幽地說：“它長長的河道上只有這麼一座小獨木橋，幾十年前，你外公曾拉着我的手過橋”。說完便低頭不語。滿頭銀絲在風中飄搖，宛如想招回那已逝去的時光。外婆自小便在這江南水鄉長大，生活溫潤，有着一股醉人的氣質，面容白晳，眼神深邃悠遠，年輕時一定是個美麗的江南女子。外婆有着大家閨秀的端莊賢惠，繡得一手好鞋，鞋面是那般精緻，上要麼是一朵涼風不勝嬌羞的小花，神韻俱全；要麼是成雙成對、比翼雙飛的鴛鴦讓人難免想起那哀怨的劉蘭之和焦仲聊，還有那翩躚起舞的蝴蝶，展翅欲飛，栩栩如生，鄰里鄰外無人不羨慕外婆的'那雙巧手。

坐落在河邊的是土磚灰瓦構成的房舍，那笨重的木門輕輕一推便發出“吱呦”的聲音，那般綿長輕悠，好似誰人滿是哀情的一聲長嘆。歲月悠悠，紅塵中人們總是趨向於變化。外面的世界車水馬龍，燈紅酒綠。這裏就是那爲人所津津樂道的桃花源似乎真的與世隔絕。世人常嘆，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但在這裏，少了那份功利，那份虛華，那份物慾橫流。保留的，永遠是那振攝人心的質樸美與典雅美以及歷史的厚重感。不管你是何等的浮躁，心煩，抑鬱，來到這片天地，心不由得變得寧靜而安然。“細雨溼衣看不見”，在這樣的築圍中，人的精神受到感染，潛移默化中，一種人格魅力便已養成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在水的懷抱中，膚淺虛榮，追名逐利的熱情褪去，只讓你淡泊超然，簡單平凡卻快樂怡然地享受人生。

“茅檐長掃淨無苔，花木成畦手自栽，”江南的生活恬淡而美好。“沾衣欲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也只有在這江南，人們纔有閒情去細細品味這大自然的思惠，舒適而溫潤的生活讓江南人灑脫而真誠善良，不禁回想起童年時光，河邊那大場院將永遠記住幼時的那些歡聲笑語罷。不知道那絲瓜架下飛舞的螢火蟲是否還記得那扎着羊魚辮，和它奔跑玩耍的小姑娘，或者，它提着燈籠就是在尋覓已往的記憶吧，江南的蟲子，同樣也殘留着江南人不願忘記過去的堅守。

雨淅淅瀝瀝下着的時候，江南又多了一份空濛與神奇安謐。可耕地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這時候的江南更是多了一股丰韻。河裏還是會有浣衣的姑娘，河水嘩嘩啦啦，和着姑娘輕柔的歌聲，也許元朝的馬致遠到了這裏也會爲這裏人情所感動，不至於夕陽西下時，斷腸悲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