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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姑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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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上又來了個新人。瘦,矮,高聲大嗓,似與身高蠻不相稱。

汪家姑爺散文

肖包頭笑說,這可是我花大本錢挖來的高人。

新人說,你又日我屁股。

說說笑笑走到我跟前。

肖包頭一指,說,這工地我交汪老師管……

新人打斷肖包頭的話,笑說,看來你的事越做越大了,都請二管了。

肖包頭自信地一笑,說,那是。又看着我,說,汪老師,你安排張師傅做事。見我猶豫,肖包頭面現不悅,儼然有了老闆的派頭。

我呵呵笑着,說,那還不跟河南老鄉他們一起呀。加一人,快些,也好早些下樓,房東都催幾遍了。封一樓封一樓,我總說明天明天。實在人手不夠嘚。

肖包頭這纔有了笑意。又推說幾句,下樓走了。

我始知新人姓張。正欲轉身離開,新人說,你也姓汪?

我轉身看着新人,毫不隱瞞地答,呵。

新人又說,那……我們還有一談咧。

我一愣,心想,初見面,彼此並無交集,得罪之類的話,更是無從談起,之間能有個麼家好談的呢?顯然我會錯了意。顯然新人的話,並非惡意。但新人這話,是蠻容易令人起疑的。

新人見我愣在當場,不說話,又面現疑色。新人估計理會到了這一節,又笑着解釋,我老婆姓汪,長埫口的。

我這才活泛了臉色。但此刻卻也不是聊家常時節,我忍下衝動,和新人一起上三樓做事去了。

幾日下來,也知悉了新人的家事。但在新人老婆輩分上,新人卻麼都不能確定。輩分確定不了,就難分出上下,分不出上下,就難稱呼。倘違背了,是要遭天譴的。儘管別個不信這些,但我卻堅信不疑,且遵循這個去做。新人只說自家老婆娘家是長埫口汪姓。長埫口我曉得,也知道長埫口有汪姓。新任汪姓族長就是長埫口周幫稅務所的。其實,這族長,在老族長卸任時,是推薦我家父親做的。父親說自個年歲大了,搞不了幾年,還是培養年青人。後來,才選上現任族長。

我見新人實難確定,遂又提醒,我們汪家字派是這樣的:“立山行道,惟孝貽芳,在汝嗣哲,秉存發良。”我是汝字輩。我父親他們是在字輩,在上就是芳字輩,我兒子他們是嗣字輩。觀你郎年紀也不大,也就五十大幾。

新人老實答說,呃,五十二了。

我繼續說,應該是在字輩。

新人猛然省悟,大叫,呃,在字輩。我老舅他們都是“在在”的叫,我老婆就叫在敏。

我一聽,笑了。

新人見了,莫名地問道,你笑個麼家?

我說,我家大爺就叫在敏。

新人也是一笑,說,這巧?

搞清楚了字輩,我不再叫張師傅了,而是開始改叫姑爺。面上,並不覺得有多不自然。相反,覺得這是應侅的。

我這樣做,並非我對汪家姑爺有多敬重,而是對祖宗的敬畏。因爲,那是我的根,我不能忘這個本。倘一個連根本都忘記了的人,那還叫人嗎?

所以,也莫笑話我這樣做的迂腐。

肖包頭聽我叫姑爺叫得親熱流了,就打趣道,汪老師啊,還跟你找了個姑爺來了啊。

我聽了,只在一旁呵呵笑。

汪家姑爺卻問道,麼家,你還有個麼想頭?

肖包頭笑呵呵地答,再有想頭,我也不可能去姓汪嘚,那不賣了祖宗?

連續三天緊趕慢搶,三樓的活計終於做完了。師傅都下樓了。只剩下一樓還是光溜溜了。

吃過午飯,師傅們都站在一樓,等待肖包頭的到來。都下午一點了,卻還不見肖包頭的蹤影。我大膽地說,那就做一樓。

其中有個師傅反對道,你能當家?

我扭頭一看,見是那位天門師傅。這位師傅很是對我不服。原因也是以往所說,小工領導大工。我也沒接話。也不便再說了。

衆人就這麼等着。

這時,房東來了。問麼還不開工?

我答,肖包頭沒來。

房東說,不是要你負責嗎?

我說,都做一樓。

房東說,那就做嘚。

我卻不再言語,只拿雙眼睛看着天門師傅。

房東會意。房東說,那就按你說的搞。太陽都偏西了。其實,房東早看出了其中關節,這時過來,就是爲我撐腰的。房東也是個乖人。也不明說,只是催促。

我於是吩咐。

師傅們聽完,各自佔領自己認爲有利的地方去了。

天門師傅一見,哼了聲,氣呼呼地上樓去了。

我走到辮子跟前,小聲嘀咕了幾句。辮子會意,也上樓去了。

這一去,有分教。成就了辮子另方天地。我與辮子也徹底地分道揚鑣了。

此爲後話。

過不一會兒,天門師傅、辮子雙雙下樓來了。也去佔領早已選定好的地段,開工了。

汪家姑爺見衆人都佔了,唯獨大門沒人,才自說自話地道,我來搞門,搞個樣板你們看下。

其實,汪家姑爺沒搶,是以爲還象之前樣,大集體,呼窿一下就過去了。那知道來真格的,也就失去了先機,再後悔也來不及了,也只能自找臺階下了。

以往有句話叫“大門好砌,角難吊”,說的就是大門的角度難掌握。再有,砌大門還有諸多講究,麼掛紅,放鞭,取紅包。但現在似乎都免了。其實,也不是免了。實是房東不講這些,做活的人總不能自個去掏腰包吧?而這彩,取的是房東的`。但我還是把這個意思說給房東聽了。免得房東過後說七道八。吃了甘蔗甩皮,好處都他佔了。

房東聽了,笑笑,說,不信這些。

我又叮囑一句,莫到時說小話,我是不聽的。

房東笑着說,責任在我們。師傅的理行到堂了。

我走近汪家姑爺,遞上支菸,說了剛一刻的話。

汪家姑爺接了,點燃,驚訝地問,你懂這些?說完,還大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讀懂了汪家姑爺的意思,你個小工。我裝好煙,不經意地說,我父親也是瓦匠。

汪家姑爺不再說話,開始叮噹了。

聽到這叮噹聲,我禁不住閉上雙眼,好一番陶醉。我不禁一驚,趕緊睜開雙眼,內心,好一通責怪。看來,我都要變成包工頭了啊!

突然身後傳來連番驚呼,這麼搞?這麼搞?

我連忙飛跑過去,以爲又出了麼大事。口中連問,麼家麼家麼家?面上,已現了惶色。擔心自個見識淺薄,能力有限,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耽擱了功夫。

房東聽見聲音,也趕緊跑過來了。

其他師傅也都停下手中的活計,紛紛往這邊瞅,卻沒過來。

此刻,師傅正在屋內施工。屋外狹窄,施展不開。

只見那個驚呼的師傅擦去額頭的汗珠,瞟我一眼,邊用鋼捲尺測量,邊說,這,都幾遍了,這內外還是不齊,那牆麼行呢?

我見了,如釋重負,拍去心中的那口淤氣,卻沒答言。望着那個師傅一個勁地笑。

那個師傅見了,又擦了把額頭的汗珠,沒好氣地說,我都快急死了,汪老師啊,你還笑得出來。要是肖師傅在這裏就好了。說完,又去測量。

我收斂起笑,一臉鄭重地說,你郎是師傅啊。

那個師傅卻無奈地說,師傅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嘚。

我嘆息一聲,也揣摩出了內裏的含義,無非是想考考我啊。我笑着說,外齊內不齊。

那個師傅一聽,瞟我一眼,放下捲尺,拿起瓦刀,又去叮噹了。

其他師傅暗笑一聲,又都低頭叮噹去了。

工地上,又是叮噹作響。

這時,肖包頭卻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見師傅們才砌米多高,臉上有了不悅。剛想發作,房東顛顛走去,附耳一陣低語。肖包頭聽完,竟大吼,聲音震得耳朵嗡嗡響。

見此,我也不言明,退到一邊,尷尬。

天門師傅瓦刀一拍,大聲質問,你說哪個啊?

肖包頭跳起來說,你,你,你,不想做,滾。

天門師傅也硬氣,揣起瓦刀就走了。走時,天門師傅看着我。臉上,竟有了深深的恨意。

我見了,心“格登”一下,懸了起來:這樑子算是結下了。

果然。後來好一場大戰!

此爲後話。當在另一篇表述。

望着遠去的天門師傅,肖包頭長出口氣,遞我一支菸,二話沒說,一搖一晃走了。

此時,夕陽只在天邊留下一條紅線。

有師傅已經在收拾工具,等着領取當日的工錢了。可汪家姑爺卻還在那裏叮噹,連過橋都還未上。

我走過去,說,姑爺啊,你郎也太形象了吧?別個都亮瓦片(行話,暗指瓦刀)了。

汪家姑爺卻不以爲意,還在那裏專心叮噹。

也別說,做的還真沒得說。橫,豎,撇,捺,涇渭分明。灰路又淺。四平八穩。看得出,汪家姑爺還經歷過大陣仗。可那是做清水牆啊。要求自然嚴苛。這裏只要安上去,不走形就行了。

我說,姑爺,搞人來跟你郎趕拐(協作的意思)?見汪家姑爺沒有反對,我叫來先前那個師傅。二人一陣忙活,總算趕在天麻眼時收工了。

汪家姑爺邊擦瓦刀上的泥灰,邊自我解嘲道,看來,我真老了。

領完錢,汪家姑爺騎上車子走了。

第二天上工地,卻沒有再看到汪家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