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件大氅的散文

時令已進入“四九”了，天氣開始寒冷了。此時的我，不經意間就想起了少年時代的數九寒天，西北風“嗖嗖”地颳着，就像小刀子一樣割到臉上，一陣陣生痛。在那樣寒冷的冬天裏，有一件大氅幫我度過了數個寒冷的冬日。那是我的第一件大氅，曾伴我上學、工作，溫暖着我的身體，溫暖着我的心……

大氅，是那種長度過膝蓋的棉大衣。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前，老家人習慣把那時流行的藍色的棉大衣、草綠色的軍大衣叫大氅。

在過去那個貧窮落後的年代，買件大氅很不容易，並不是家家人人都有的，許多家庭都是一件大氅幾代人輪流着穿。記得那時買件大氅不到30元，可那時每天掙工分都是以毛來計量的，就是這不足的30元，不知要積攢多少天啊！

大約到了十六七歲的時候，我看到個別有錢人家的子弟穿着大氅在我眼前繞來晃去的，特別的羨慕。心想，到什麼時候我也能買一件大氅穿着該多好啊，走到哪裏都會引來同伴們的羨慕目光。那時想大氅想得都不知怎麼形容了，每晚做夢都做着穿着大氅的情景，驚喜得猛地醒來，原來是一場夢，不免有點失落惆悵了。

我那時真的覺出了大氅的昂貴和掙錢的不易。人往往都是這樣，越難得到的東西就越想得到它。我當時既想買件大氅，又不忍心讓父母拿出掙得不容易的血汗錢來給我買，乍一聽，這不是矛盾着嗎？其實並不矛盾，我當時就想出了另一種方式來買大氅。

爲了能買上心愛的大氅，我當時想到了在掖縣工作的祖父，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母親，母親說：“你去看看爺爺可以，千萬別提買大氅的事，你親疏姊妹這麼多，哪能偏偏給你買？”聽了母親的勸告，我仍不死心，還是想親自去試一試。久盼着到了學校放假的時候，我騎上自行車跑了近百里，終於到了掖縣，找到了祖父。這是我第一次去，祖父又驚又喜，他很熱情。趁着熱火勁，我就嚷嚷着祖父領我逛逛商店，祖父欣然答應了，領着我在東西大街上一個門市部一個門市部地轉。當我看到大氅時，眼前一亮，我就跟祖父說：“爺爺，你看這種大氅真好看，咱老家沒有這麼好看的！”祖父只是搪塞着：“都差不多的，也看不出好看在哪裏？”我當時以爲祖父沒聽懂我的'意思，又說：“爺爺，你覺着我穿大氅怎麼樣？”祖父帶着疑問的口氣說：“你現在穿什麼大氅？上學的時候很少有穿的。”“冬天騎自行車上學太冷了，穿着大氅很暖和的！”祖父一直沉默着，沒說買，也沒說不買，我也就不提買大氅的事了。我知道祖父考慮的不是錢的問題，因他是1938年入黨的老幹部，享受處級待遇，當時的月工資就一百多，買個大氅是件很容易的事，我想祖父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告別祖父離開的時候，我推着自行車，祖父在後面跟着，把我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出好遠、好遠……返回的路上，騎上自行車經風一吹，我頭腦清醒了，這時我也明白了，祖父考慮得很全面，正像母親所說的，不能偏偏照顧我自己，因爲他不只是我自己的祖父，他不是不想給我買大氅，更不是捨不得買，而是不能單單給我買。我後悔自己一時被大氅迷了心竅，想得太狹隘了。

回到家後，我就很少再想買大氅的事了，好像一個美好的夢破滅了一樣。有一天中午時分，母親從大隊辦公室趕回家的時候，手裏提着一件藍色的大氅，見了我便說：“你穿上試試。”我說：“我現在已想好了，不想買了，你怎麼又買回來了？”母親半試探着半開玩笑地說：“真不想要了，不想要了就退回去。”其實，我說是那麼說，我是捨不得母親花錢，我內心裏是蠻喜歡的，求之不得呢！

知子莫如母。原來，母親早已看出了我的心思，知道我不好意思向她張口，一向勤儉持家的母親，平日裏總是不捨得花錢，可爲了我她是捨得的，她悄默聲地託人到城裏買回了一件藍色大氅。

我穿着母親爲我買的大氅，頓然感覺精神多了溫暖多了，心裏隱隱透着一股股感動，熱淚不覺溼了眼眶……

我穿着母親買的大氅度過了中學時光，我穿着母親買的大氅走進了工廠。大氅伴隨着我走南闖北，大氅溫暖着我的心房……

隨着時代的不斷髮展，大氅已漸行漸遠了，走出了人們的視線，取而代之的是輕巧溫暖、新潮漂亮的鴨絨服、羽絨衣……品種繁多，千姿百態。我也曾穿過多種鴨絨服、羽絨衣，都沒有留下多少印象，而我心中深刻銘記的是我的第一件大氅，因爲那是母親用自己辛苦掙的血汗錢爲我買的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