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難忘的第一次散文

三十多年前，我在某地區醫院工作。因爲婦科缺一個編制，我便被院方選送去進修了一年。回來後，在婦科工作不長時間，原來的婦科王大夫就調走了。從此，全院的婦科病房、門診就只有我一個人，且還是個乳臭未乾、剛出校門的黃毛丫頭。

那年代，正是狠抓計劃生育的時期，什麼上環、取環、流產、引產、婦保，外加接生等，全我一人所爲。我身兼大夫、助產士、護士、護理員及婦幼保健員爲一身，工作量很大。

我獨自坐診婦科之後，有幾個難忘的第一次，至今仍讓我記憶猶新。

1.第一次人流

人流即人工流產。

我第一次接診做人流術的患者是一個大連姑娘。在那個性壓抑的年代，未婚先孕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也被世人所不齒，並且還必須要持有單位介紹信才能做。這個姑娘是通過院長的關係被介紹到醫院來的。

本來王大夫在的時候我也常做人流，毎次也都順利。可偏偏是這次，卻出了意外。

因爲是我的第一次操刀，又是院長的關係，所以操作時我就格外的謹慎，以防出現子宮穿孔、胚胎殘留、交叉感染等意外及併發症。

手術過程挺順利的。可術後，患者卻出血不止，當時我就慌了手腳。因我本身學的就不是婦產科專業、又只進修了一年、王大夫也才帶了我幾個月，我根本沒有多少臨牀經驗，只是被逼鴨子上架而已。

患者一直血流不止。不一會兒，就見那姑娘的臉色開始放白，繼而，血壓也開始下降、脈博細弱。我讓其男友快去找院長。院長到後急下醫囑，我也先做緊急處理。先用紗布塞進陰道壓迫止血、再按揉腹部促進子宮收縮、同時肌肉注射止血藥、靜脈推注升壓藥、輸液補充血容量維持血壓。

經過一番的急救處理，患者脫離了危險，情況也逐漸的好轉。我懸着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可算是轉危爲安了。

事後才得知，原來這是一對頗受家庭阻撓的情侶。因遲遲不能登記結婚，姑娘已經做過了三次人流。頻頻的刮宮，使其子宮壁超溥，子宮收縮無力，從而引起了術後出血。

好懸呀，這第一次的人流，險象重生。不過還好，有驚無險。

2.第一次引產

引產即是孕中期終止妊娠。

在那個扭曲的年代、那個一對夫婦一個孩、狠計劃生育的特殊時期，孕中期甚至是孕晚期被終止妊娠、強制引產的也屢見不鮮。

我第一次接診做引產術的'患者，是一個懷了雙胞胎七個月的孕婦，這是第二胎，計劃外懷孕。她去外地躲生被計生（計劃生育）人員給抓了回來，是被半押送至醫院的。

儘管她一直不配合、始終哭鬧着，可在強大的計生國策下、在鐵腕執法的計生人員面前，她一個懷了雙胞胎的毫無縛雞之力的孕婦，還是被推上了手術檯。

大於12周以上的中期妊娠引產，是通過外源性給藥引起規律性的宮縮，從而使胎兒娩出的。我往她的子宮內注射了雷凡諾爾。

現在想想，我那時候有多麼的殘忍啊！我簡直是個扼殺新生命的劊子手。好在我當時未婚，沒有那種母性的特殊感受，故也沒有現在回想起來的那種內心的糾結和自責。我只是在行我的職責而已。

按預計，胎兒應該在第二天娩出。可病房沒有婦科大夫，晚上只有我來值守。

那年，電視里正在熱播日本電視劇《血凝》，全民空巷。晚上，我在醫院家屬院周大夫家看電視，突然院子外面有人急喊溫大夫。我知道有情況了，便衝了出來，跑回醫院。

孕婦還在側所裏。那年頭，地區醫院的條件相當簡陋，是院子裏的旱廁，還沒有燈。藉助手電，我發現孕婦在入廁時，其中的一個胎兒已娩出了體外。因爲宮內還有一個胎兒，胎盤還未剝離，娩出的胎兒連着臍帶懸吊在外面，並且胎兒還在動。

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我第一次做引產就碰到了這種情況。這要是胎盤被強行剝離了的話，那是會引起大出血的。在慌亂中，我與其丈夫費力地把孕婦擡回病房。先安撫住孕婦，又陸續地將第二個胎兒及胎盤娩出。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第一次引產總算是沒發生意外，化險爲夷了。

3.第一次接生

我第一次接生的是一個聾啞孕婦。

那個年代，農村人生孩子的意識還很落後。有不少孕婦都是找民間的接生婆來家裏生的，生個女孩四元，生個男孩八元。由於是土法接生、沒有無菌操作、沒有專業技術、沒有接生條件、更沒有急救設施，因此，新生兒及產婦的死亡率很高。

當時，凡是被送來醫院接生的，基本上都是有難產傾向的。

那孕婦夫妻倆都是聾啞人，接生婆不給接生。也沒有其他家人陪同，我又不會手語。因此，這第一次獨自接生的過程，真是千辛萬苦、頗費周折。

這是個高齡初產婦，產程相對來說較長。可產婦宮口還沒開上兩公分，未破水、未見紅，半個多小時才宮縮一次時，她就開始了大喊大叫。這要是正常人的話，也未免有點兒太誇張了吧！

聾啞人不會發聲，她的叫聲很怪、很難聽，是從喉頭髮出來的。嗷嗷叫，聽起來像殺豬的叫聲，很恐怖。我想，她的喊叫不單只是來自於疼痛，而多是來自於恐懼吧？這聲音把我也給嚇到了，這明顯是一個不能配合的產婦。

我無法與她溝通，也不能任由她這樣叫下去。若她的體力消耗殆盡了，到真正分娩時，那會更麻煩的。我只有用眼神和肢體語言來安慰她，以消除她的恐懼心理。還好，有點奏效了。

待爲她進行分娩時，麻煩可就來了。宮縮時應該像拉屎一樣的向下用力，間歇時應該深呼吸放鬆。可這些她上哪去知道呢？我連比劃帶模擬地做給她看，甚至連屙屎的動作我都做了。我簡直是在表演模仿秀呀！她好像也悟出了一點兒，可還是配合的不諧調。

她用不上拉屎的勁兒來生孩子，那我只得用上吃奶的勁兒來保護會陰了。否則，會陰三度裂傷那可算是醫療事故的。

等她把孩子生出來了，我這頂着會陰的這邊的膀子己不會動了。這第一次接生，萬幸的是母子平安。

這三個第一次的經歷，真是讓我終身難忘啊！業內俗語：金眼科、銀外科、累死累活婦產科。

兩年後，我調離了婦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