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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球鞋的故事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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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記憶中,我家的生活一直都是掙扎在貧困線上。可能現在的孩子們不會相信,我那時想穿一雙球鞋的願望都無法實現,至少是在我二十歲之前沒有實現。至今說起這件事,母親還是覺得對不起我。

一雙球鞋的故事的散文

衆所周知,公元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每年的元旦社論都有這樣幾句格式化的語言:“物價穩定,市場繁榮;既無外債,又無內債。”“既無外債,又無內債”我不敢否認,但這“市場繁榮”,我實在是不敢恭維。

客觀地說,是“市場匱乏”,物質缺乏到連人們日常生活用品都供應不上來。就拿紙張來說吧,我們的作業本都是用包裝紙——又黑又粗又不整齊的毛邊紙——草紙裝訂的。訂出來的本子不知道是什麼規格,既不是三十二開,也不是三十四開。

所有貨物都是限量供應,憑票供應。每人每年五尺布票,一斤棉花票,一兩線票。沒有這三票,你就別想穿衣服。還有糧票,沒有它,你就別想吃飯;二兩糧票,一角六分錢一個月餅,沒有糧票,你就是給人家兩塊錢,售貨員也不敢賣給你一個月餅的。而且糧票又分地方糧票和全國糧票兩種。內蒙古糧票到河北省就是一張廢紙,除非你兌換成全國通用糧票,方可使用。

煤油一戶每月半斤,所以大多數人家晚上是不點燈的。記得小時候,每天前半夜,母親在地下藉着月光或乾脆摸黑幹活——燜豬食、餵豬,我們兄妹幾個圍着被子,坐在炕上聽母親講她童年的不幸,講外公的不成器,講外婆帶着舅舅、母親從口裏出口外,母子三人相依爲命的故事,講村子裏的奇聞異事……

國強民窮是那個時代的特徵。我家的'生活因爲種種原因,更是拮据。我在二十歲前,一直是穿着母親做的家做布鞋。這種鞋的鞋底用漿糊把舊布片粘到一起,用麻繩實納,爲了結實耐久,往往是幾十層布粘起來,足有兩釐米厚。鞋幫也是用漿糊粘布,針線實納的。所以又厚又硬又重,穿起來割腳,走起路來費勁。母親既要參加集體勞動,又要操持家務,特別忙的,所以一雙新鞋做成,大約需要半年時間。鞋子做成了,我的腳又長大了。我也奇怪,我的腳怎麼長得那麼快呢?十二三歲時,我就穿42碼鞋,所以我的腳始終受着委屈。夏天有時候乾脆光着腳丫滿地跑。這樣好像比穿着鞋子舒服一點。

聽說球鞋柔軟舒服,我便萌生了買一雙球鞋的念頭。於是我開始積攢零錢,賣骨頭、拾破銅、爛鐵……這其實也是很難的事情。一斤乾透的骨頭二分錢,一斤生鐵三五分。關鍵是沒有可以撿拾的地方,大家都知道它有用。我記得最清楚的是生產隊殺牛,我家沒有分牛肉,而是分了一顆牛頭。我精心撥料,一顆牛頭骨賣了二角錢。這是我那四塊兩毛錢中最大的一筆收入。

也不記得是經過多長時間,我終於攢夠了一雙鞋子的錢——四元二角。我懷揣着零零總總一大堆錢,一路口哨連天,想象着鞋子的顏色,憧憬着穿到腳上的舒服勁兒。那個時候,我覺得天也比平時的藍了許多,天上的小鳥似乎也在爲我高興。踏進供銷社門的那一刻,我的眼睛一直在擺放鞋子的貨架上搜索。貨架上只有三四雙鞋子,感覺沒有我要買的那種。可我還是不死心,問了售貨員,人家說賣完了,我才悻悻離開。

這些錢只好貼補家用吧。這些錢主要用於給弟弟妹妹們買乳粉。母親一生生了九個孩子,因爲沒有奶水,只養活我們兄妹五個。其實乳粉也同樣買不到,只能買到一些代替品——藕粉。我們大多數兄妹都是吃麪糊糊長大的。

母親答應我,等供銷社來了鞋再給我買。可當供銷社來了這種尺碼的鞋,我母親又怎麼會弄來這四五塊錢呢?只有眼睜睜地看着鞋子被別人買走,我也只有望鞋興嘆的份了。母親也很是着急,想方設法爲我積攢這四五塊錢。每次都是我們有了錢,人家供銷社沒有這種尺碼的鞋子,供銷社進了這種鞋子,我們又沒有了錢。如此反反覆覆多次,我始終沒有穿到這雙球鞋。

如今,國強民富。我的生活也富裕了,百元以下的鞋子,妻子是不會給我買的,我腳上一雙涼鞋,就是三百多元。三六一度,意爾康,奧倫,奧康等名牌鞋,穿在腳上既輕便又舒服。

穿着西裝革履,想起當年苦寒的日子,十分酸楚。每當我想扔掉一雙舊鞋時,就想起這“一雙球鞋的故事”,我便告誡自己,生活好了,可不要奢侈、浪費啊!我便住了手,拿到修鞋匠那裏再修修,還是當好鞋地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