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霜散文隨筆

人生如葉，歲月如霜。

走在路上，覺得渾身各個部件似乎都有點問題。頸椎疼是老毛病了，一到乍暖還寒時候，脖子就更加僵硬痠痛。手臂一擺，肩部就咯吱作響，一陣陣痠痛壓過持續的麻木。腿也顯得有些拖不動——儘管自己使勁邁步，但還是沒有理想中的那麼快。膝蓋裏面彷彿有無數根刺兒，有時候又像生了鏽的車軸，每一步都要忍着絲絲痠痛。

多年的習慣了，走在街上，我依然把笑意推到臉上。這世界人們太多的不愉快，誰的面具下都有一顆傷痕累累的軀體和心靈，我沒有必要再把自己的痛苦堆在臉上供人瞻仰。而且，你看那踽踽而行的老人，他們或許有着更多的病痛，此刻正在羨慕我的年輕矯健呢！二十多年站講臺，很少有人不脖子疼、肩膀疼、腿疼。眼看着大姑娘、小夥子一個個輕輕快快地從身邊超越，心裏不由升起一絲豔羨：年輕真好！

誰都有過年輕的時候。如果把童年比作春天嫩葉初發，那麼年輕時候就如盛夏枝葉初成。你留意過夏天的樹葉嗎？那青翠的頁面，那嬌嫩的葉脈，不管是遠觀還是褻玩，都叫人清新爽目。一個冬季的精力蓄積，再加上春風春雨的沐浴，樹木在盛夏的驕陽烘焙和豐沛的雨水的滋潤下，迅速地長高、長壯、長大。人亦如此。

至今猶記剛剛到大學報到的情景。不滿18歲的我，雖然衣食不如別人，但我依然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揮灑不盡的精力。連上下樓都是蹦蹦跳跳，一步幾個臺階。直到有一天午休後我下樓去上課，樓下住的一位幹修班的老兄帶着一臉的睡意、兩眼的惱意問我：“從農村來的？從來沒有爬過樓吧？”我才知道我的青春活力給已是中年的他們帶來了困擾。

越活越佩服老人的'智慧與豁達。你看看那些老人，平日裏基本都是滿臉的慈祥，不管熟人生人，都會待之以微笑。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才會撤下這面具。父親晚年常年臥病，大小便都成了問題。父親是從戰爭年代過來的老軍人，年輕時對我們不苟言笑，晚年疼孫子孫女，一見孩子就啥痛苦都忘了。一次帶老婆孩子回家，正說着話呢，父親突然臉上大變，我問怎麼了，父親努力想轉爲笑臉，但病情卻掩蓋不住，只好揮揮手說：“叫孩子和她媽媽出去吧，我恐怕要大便。”

有次過馬路，見一位大媽提着一兜菜，看着車來車往在皺眉頭。其實我也愁呢，過去扶着老人，說：“走，咱倆一塊兒過！”我攙着老人走，汽車紛紛減速避讓，老人一臉感激，過馬路後還對我不停地道謝。

前些日子參加入學30年聚會，二十多位老教授出席我們的座談會，這大概是省內最高級別的師生座談會了吧。望着他們銀白的發，心中升起無數感慨。當年給我們任教時大多是在中年，作爲學者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如今他們都已年逾古稀，有的已屆耄耋之年，但他們依然衣着樸素，言語誠懇，思維敏捷，像叮囑孩子一樣叮囑眼前這些位居廳長、局長、處長高位的學生：要珍惜時光，要保重身體……

人生如葉，歲月如霜。風刀霜劍，使綠葉由嫩綠而枯黃；悲歡離合，使人生由幼稚而成熟。熟到極致大概就是蒼老。就像是經霜的葉，總有一天它會飄零大地的，但我們記住了它的色彩，它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