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歲月散文隨筆

十幾年來，從來沒有回過初中母校。

過年回家和母親去鎮上買菜，趁着母親去菜店選購之際，我這才百無聊賴的徘徊在校門口。

還是那扇大鐵門，只是用油漆重新刷新了一遍，院子的角角落落，很大程度上還保持着當年的模樣。花園裏那株雪松似乎比原來更加高大蒼勁，架在最頂端的兩隻喇叭彷彿在訴說着那些年的故事。

小學一到四年級是在本村唸完的，吃飯睡覺都是在家裏，毫無顧忌。等到上五年級，我們都要背上行囊，騎着比自己還高的自行車跋涉十幾裏泥土路，到秦莊中心小學就讀。能在鎮上讀書，是我們每個人的夢想，從三年級開始，這種願望和期許是越發強烈的，儘管遠離父母，離開村莊，但我們已經開始走上獨立的第一步，能夠去更加廣闊的天地自由馳騁，心裏是充實的。

背上被褥，再帶上一週饅頭，騎着比自己高的.舊自行車，另外還有兩塊錢生活費，走進那個夢過無數次的地方。

第一個晚上，很多人對新環境不適應，想家裏，念及父母，不管男生還是女生，都不由得哭泣，有的甚至第二天逃學跑回了家。父母好說歹說，連哄帶騙送回學校，時間久了，和各村的同學熟悉了，想家的感覺就變得疏淡了。

能在飯堂吃飯的同學極少，因爲都是農村出身，家庭並不富裕，一週兩塊錢的生活費，除了寄存自行車三毛外，剩下的無非是買點零食吃吃。儘管飯才每碗五毛錢，但我們捨不得花。夏天還好，天氣炎熱，饅頭容易發黴長毛，每到週三學生可以回家半天，大家都會藉着這個機會飽餐一頓。臨走時，爸媽給上一塊錢，另加兩個蘋果或者方便麪。

一年四季沒有什麼蔬菜，土豆絲不宜長久放置，媽媽給我裝一罐頭瓶新鮮辣椒，也有同學拿黃瓜、豆芽的。關係要好的，吃飯往往成羣結隊地聚集在一起，大家都將各自掰好的饅頭泡在開水碗裏，罐頭瓶打開，你吃我一口豆芽，我吃你一口黃瓜。

一週就這麼一瓶，得盤算着吃，不小心吃沒了，你就只能像孫子一樣俯首哈腰，拿着饅頭對人家笑嘻嘻地說：“給一點菜，就一點。”對方往往表示出不耐煩和不情願，但念在同班之誼，只好無奈地給你施捨一丁點。

有的人更是不放過那些有方便麪吃的“富有者，”他們時刻盯着他們，生怕他們把調料一股腦兒全倒進去，這時候總會以最快速度搶上去制止：“留點，別倒完啊！”

到了初中，生活更加艱苦，新蓋得教學樓由於存在安全隱患，不讓入住，我們只能擠在幾間瓦房裏。女生有獨立宿舍，男生的宿舍就是教室，教室就是宿舍，前面幾排課桌，後面一排牀板。寫板報的地方在牀鋪上方，經常粉筆沫橫飛；也經常可以遇到老師在講課，某學生生病請假在牀上矇頭大睡的場景。

男生不太講究衛生，每次大掃除要靠幾個女生整理被褥；早上起牀晚，常常要等到女生敲門才慢悠悠的穿衣洗臉。

初中一週期間是不允許回家的，我們帶的饅頭不夠吃，夏天發黴。冬天結冰，苦不堪言。

這個時候，由於我身體不好，爸媽給我五元錢，有時候途經外婆村，外公再給一兩塊。我常常要寫信，加上買學習用品，所剩無幾。

不久，我們老師在校門口開了一家飯店，賣的是我們淳化有名的“蕎麪餄餎，”也是五毛錢一碗，雖然價錢合理，但由於我們都處在長身體階段，這微不足道的一碗湯麪根本無法解決問題。一次，我偷偷往口袋裝了一塊鍋盔，到飯店要了一碗飯，吃完麪條，環顧四周無人，將鍋盔掏出來掰成塊，泡在湯裏狼吞虎嚥地吃了。

我身材矮小，騎着高大的老式自行車夠不到坐，騎行十幾里路，常常汗流浹背，回到家就委屈的哭。有一段時間向父母撒嬌，不願上學，想要一輛和別人一樣的輕便自行車，爸爸說，現在家裏吃緊，等稍微寬裕一些再說。又親自送了我幾周，並花了二十元買了一輛稍小的車子，由於太過破舊，騎起來也相當費勁，我卻已經相當滿足了。這倆破自行車伴隨我走過整個初中生涯。

老師制定的規矩是嚴酷的，明裏暗裏採取“經濟制裁，”每說一句話罰款五元，嚴重者十元，當場兌現，否則拳腳相向，我們在恐懼和債臺高壘中度過了漫長的兩年。這樣的環境中，我身體每況愈下，頭暈貧血，只能暫時休學，迫使家人到處求醫，耗盡家中一切積蓄。

現在，我站在這裏，能看到矗立在院子裏高大的教學樓，和闊氣的學生公寓，有蛋奶工程，有人接送，每週生活費不少於三五十，老師再也不敢打罵學生。

而我們，經歷瞭如此艱難而漫長的歲月，多少同學因此而輟學，多少同學因此遭受着胃病的折磨。這些歲月，我留在記憶裏，一旦提及，內心總會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