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月餅散文

傍晚，一輪碩大的杏黃色的月亮從村邊的小樹林兒間升起，月亮中間的那一排筆直的鑽天楊，立刻成了一幅剪影。微風若有若無地吹着，幾隻歸鳥扇動着翅膀穿過小樹林。從地裏幹完農活的人們牽着牲口，扛着農具三三兩兩地出現在通往村裏的土路上，山村的屋頂上，開始緩慢地升起淡淡的炊煙。須臾間，那輪杏黃色的月亮已經悄悄跳上了樹梢。

“奶奶，奶奶——”一個稚嫩的童音不迭連聲地從石頭院的青石屋頂上傳來。

“噯——”白髮蒼蒼的老奶奶走出院裏的'青石小廚房，擡頭朝屋頂望了一下。

“奶奶，奶奶，今天的月亮爲什麼這麼大這麼圓呀？”

“哦，今天是八月十五呀！天黑了，快下來吧，一會要吃飯嘍！”

小男孩沒動，坐在屋檐和梯子邊，仍然問道：“爲什麼十五月亮就大呀？”

奶奶拿了幾根柴禾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說：“因爲要吃月餅哦！”

“爲什麼八月十五要吃月餅呀？”小男孩不依不饒地問。

老奶奶進了廚房，沒有迴應。

小男孩麻利地從梯子上爬了下來，跑到廚房門口，正要擡腳進去，又退了出來，站在門口朝裏邊問“奶奶，我看見月亮上有一片黑影兒，那是什麼呀？”

“那是住在月亮上的嫦娥。”

“嫦娥是誰呀？爲什麼她要住在月亮上呀？”

“待會吃完飯，奶奶給你講。趕緊去把你的手洗洗去！”

“嗯”，小男孩跑到院裏石榴樹下那個石頭槽裏洗手去了……

那天晚上，明月高懸，天上的月光照耀着這個太行山深處的小山村，石頭院裏，石榴樹下，在一張低矮的小方桌上，一盞馬燈裏跳躍着的桔黃色的火苗，發出暖暖的光，溫暖着石頭院裏老少三代每個人的臉。小桌上的一個小陶瓷盆裏擺放了紅棗、黑棗、石榴、柿子和一把花生。奶奶對小男孩說：“八月十五是團圓的日子，你爸爸媽媽回不來，你就在奶奶家過吧。”沒等奶奶說完，幾碗盛着雜麪條、漂着些許米粒、煮着紅蘿蔔、白蘿蔔片和三兩塊紅薯的“鹹飯”就上了桌。奶奶順手從高粱杆兒做的篦子上拿起一塊“月餅”說：“來吃‘月餅’。”奶奶說的“月餅”原來根本不是月餅，而是幾個鍋裏煮熟了、撈出來涼了一會的、包着菜的玉米麪餅。

“奶奶，這就是月餅嗎？”

“是，這就是咱們家的月餅。”奶奶肯定的說。

小男孩的堂姐，一個秀氣的農村少女笑着說：“怎麼，沒吃過吧？這可是咱們老家的月餅哦。”說完咯咯地笑了。

“沒事，吃吧，咱們長大了，肯定能吃上真正的月餅！”大不了幾歲的堂哥對着小男孩充滿希望說。

嘴裏叼着長長旱菸袋的伯父，用長滿老繭的手壓了壓菸袋鍋裏的菸絲，左手撫摸着小男孩的頭說：“記住，以後長大了，別管吃上啥樣兒的月餅，也別忘了咱老家的月餅！”說完，用兩片打火石敲打着，用那四濺的火星點燃了菸袋鍋裏嗆人的菸絲。

“別說了，趕緊讓孩子吃吧。”憨厚朴實的伯母在旁邊催促着。

那天晚上的飯吃了好久，“月餅”也吃了個精光。一家老小望着月亮說了好多話。小男孩是在奶奶的懷抱裏睡着的。他聽了奶奶給他講的嫦娥奔月的故事，也記住了伯父說的老家的“月餅”。

杏黃色的月亮從村邊那一排排新蓋的樓房間升了起來，柏油路兩邊那一棵棵高大的梧桐樹在月亮中間立刻成了一幅剪影。月光下，一輛奧迪車緩緩停下，從車裏走下來了當年的小男孩。車後背箱裏塞滿了一盒盒月餅。他和他的孩子們提着月餅疾步向村裏走去。奶奶和伯父的身影在石頭院裏、在這個小山村裏永遠的消逝了，只有那碩大的明月和那個童年時代的中秋夜晚，以及那個老家的“月餅”，深深地、永遠地刻在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