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瑣記散文
這天是星期一，上午快下班時，手機忽然響了，一看是老婆打來的。我知道她手機是長途加漫遊，費用很高，就想用辦公室電話給她回撥，可她老給我手機上打，我給她根本打不過去。在連續掛了幾次電話之後，我只好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接通後，那頭傳來老婆略帶沙啞的聲音：“我要回老家去！”。我說：“咋了？昨天下午剛來，現在就要回去呀？”。她沉默了一會兒，說：“早晨起來見紅了，我有點害怕。”我說：“這是怎麼回事？”她說：“剛纔給咱媽打電話說了情況，咱媽說可能是快要生產了吧，讓別在西安呆了，趕快回家去。”我急忙說：“是不是因爲昨天下午來西安坐車一路上顛簸造成的？如果感覺不要緊的話等我晚上回來再說吧？”一聽這話，她忽然變得有些生氣，說：“我不管，我現在就要回家！”我一聽，心裏就十分着急，因爲她懷有身孕已經九個月了，一個人回老家半路上萬一出個什麼意外那可咋辦呀。我趕緊說：“那你在房子等我，我馬上回來！”
接完電話，我趕緊去找公司領導請了半天假，坐車往趕我的住處趕。一進門，我就看見她斜躺在牀上，臉上帶着驚慌而悽楚的神色。我輕手輕腳地走近牀邊坐了下來，用手摸着她的臉，說沒事吧。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臉別向一邊，噘着嘴巴一聲不吭。我用一種溫柔的語氣繼續問：“你早上吃東西了沒？”其實我已看見了昨晚買的麪包、牛奶已經少了一半，還故意問她。我知道她是在賭氣。我想：從戀愛到結婚，這兩年多來雖然其間也有不少歡樂幸福，但我倆一直是兩地分居聚少離多，尤其是她懷孕後，我仍然未能長期陪伴在她左右照顧她的起居，不管是作爲她的丈夫還是作爲即將出生孩子的父親，我都是極不稱職的……想到這裏，我內心感覺慚愧極了。我說：“是這吧，這會兒天氣太熱，咱們先休息一會，接着去吃頓飯，下午帶你去附近的博愛醫院檢查一下，如果沒什麼問題就在西安呆幾天，如果有情況再另作打算。說完，我就躺在她身邊，用手輕輕的勾住她的脖子。她這看着我，眼角紅紅的溼溼的，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我把一隻手墊在她脖子下面，一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高高隆起的肚皮。她將頭深埋進了我溫熱的胸膛……
吃罷午飯，我打的帶她去了距我住處僅兩站公交車路程的陝西省博愛醫院。我樓上樓下跑個不停，掛號、檢查、劃價、拍片子、診斷……等她最後從B超室裏走出來時，我看見她臉上的神色很平靜，我估計應該沒什麼大事情。但心裏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急忙從她手裏拿過診斷單，一時也沒看出什麼名堂，就趕緊問她結果怎樣。她卻不急不慢地說：一切正常，不過醫生說第一次見紅後，可能在這幾天內就要分娩了，讓趕緊回家準備一下來醫院辦理住院手續呢。這下，我心裏的石頭才完全落在了地面上，忽然用手在額頭上抹了一下，一把汗水，這才意識到上身的衣服也早已貼在身上。我看了看錶，已經四點多了。我說，沒什麼大事就好，那今天下午就送你回老家吧，這裏住院花費太大，再說家裏什麼都準備好了。
我攙着她，輕輕地下了樓梯，慢慢地出了大門，小心地領她穿過馬路，一起坐上了開往城西客運站的210路車。到站後，我親自爲她買好高速車票，把她送上車，給她找了前面的一個靠窗戶的座位。車將要行駛時，我心裏真是捨不得也不放心她就這麼一個人回家，我告訴她我第二天還要上班，還要爲她籌備住院分娩的費用，只能讓她暫時先回去，等我這邊儘快安排好後回馬上回來……
離別時，我心裏的確有好多話要對老婆說，但是時間不允許。最後，千言萬語彙總成了一句話：“祝你一路平安！”
2007年5月西安
2.一朝分娩
5月29日，扶風縣人民醫院。早上6點多時，妻子的下腹還疼得緊，側臥在牀上，無進食之慾。岳母料想我妻子今日遲早臨盆，讓趕緊去打飯，說吃飽了纔有氣力生產。打來一份豆腐腦、一份稀粥和一包牛奶，妻子勉強吃下一些。
飯後，妻子腹疼加重，實在難忍，幾欲哭出聲來。請醫生檢查，說宮口才張開二指，便給打下一管針劑，估計是催產素，妻子疼得更厲害。捱至半小時後，醫生再來檢視，說宮口已經張開三指，但尚未到分娩時刻。我心裏甚急，雖滿頭大汗，卻束手無策。不忍看見妻子痛苦模樣，只好去水房洗涮碗筷，打發時光。
回病房時，牀榻空空。問同室產婦，才知妻子已進待產室。我在牀邊呆坐頃刻，內心忐忑，便去待產室探望。未及門口，已聞妻子大喊大叫，有撕心裂肺之感。在門口窺探，只見岳母坐在牀上從後面將妻子摟抱在懷裏，而妻子一臉劇痛表情，眉頭緊鎖、眼角濡溼……我不忍卒睹，退卻在門外樓道。徘徊復徘徊。
11：30許，妻子進入產房。岳母、母親和我都在門外等候。三人都很緊張，唯盼她順利平安。臨12時，同室臨牀孕婦李氏進入產房。裏面傳來妻子努責之聲。彼時，岳母讓我去爲妻子購買內褲，只好隻身離開醫院，打的去數裏之外老縣城。
半小時後趕回醫院。聽說隔牀孕婦李氏已經順產一女嬰，卻不知妻子消息。我心頭愈發緊張，大汗淋漓。心想：若不能順產就進行剖腹產手術。再往產房，只見岳母、母親仍在門外苦等。
13：05時，我在樓道踱步，忽聽自產房傳來一陣響亮的嬰兒啼哭之聲。心頭旋即輕鬆下來，仿若石頭落地。幾分鐘後，產房門被打開，醫生走出來，報出妻子姓名，我急忙應答。母親立即上前接過嬰兒抱在懷裏。
把孩子抱回病房，小心翼翼地放在牀上，惹來同室的人前來觀望，母親打開襁褓，只見一件小紅襖裏裹着的一個小可人兒：一張紅裏透白巴掌臉，用手摸上去光溜溜的；一張小巧的嘴脣一張一合，像櫻桃一樣鮮嫩欲滴；一雙小黑眼珠子向兩邊不停轉動，似乎對這個陌生的世界充滿了好奇；一頭黑亮黑亮的頭髮，有四五釐米左右長，讓人感覺像是出月的孩子；一雙白嫩細長的小手在胸前不安分的划動着，似乎想極力抓住什麼……
岳母向孩子兩腿中間摸了一把，然後笑着說：“是個女娃！”我一聽，高興極了，說：“男娃女娃都一樣，都是我的娃嘛。”衆人皆笑。母親問我給孩子取什麼名字，我說：“早就取好了，叫‘劉婉靜’吧，取‘溫柔婉約、寧靜美麗’之意”大家都說好。我一高興就俯下身子在孩子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那一刻，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覺涌上了我的心頭——我終於當爸爸啦！我們家添了一個寶貝女兒啦！爲了女兒，爲了妻子，爲了這個家，我一定要好好奮鬥啦……
2007年6月8日西安
3.轉哭爲笑
以前，我是一個並不怎麼喜歡小孩的人。但結婚後，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小孩了，走在大街上隨便碰上一個小孩子，都感覺非常可愛，禁不住想去逗着玩一下。或許，男人身上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父性，遲早有一天會從內心深處迸發出來吧。
女兒出生都快兩個月了，放在農村老家由老婆照管着，而我卻在城裏爲了生計而奔波，不能和她們在一起。前兩天聽老婆說小傢伙最近不乖，我這心裏就慌慌的，做什麼事情都沒了心思。都半個月沒見她們娘倆了，終於熬煎不住，回家了一趟。可是，這從老家返回西安纔不過兩天，心裏仍是那種慌慌的感覺，我知道我是更加惦念她們娘倆了。
爲了女兒，老婆可是操盡了心思：給小傢伙餵奶、吃藥、洗尿布、換衣服、洗澡……這兩個月來，一切都是圍着孩子轉，老婆是吃飯睡覺沒個準點，常常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女兒呢，剛出生一天就因“缺血缺氧性腦病”在扶風縣人民醫院住過一週；過了滿月“黃膽”沒退，又帶到扶風縣中醫院住了一週；前些日子聽老婆說小傢伙一到晚上總哭鬧不止不肯睡覺，去看了醫生，說可能是肚子疼，給開了一大堆藥……唉，這小傢伙真是沒少折騰人……可是，不管怎樣，女兒是我的心頭肉，一看到她那漂亮可愛的小模樣，心裏頭就滿是愛憐之情。
三天前回了一趟家，有一個情景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中：那天傍晚，我剛跨進丈母孃家的大門，老婆趴在飯桌上吃飯，丈母孃在院子裏抱着小傢伙轉悠。我對她們說：“我回來了”，立即聽見小傢伙“哇—哇－哇”的`哭聲。剛進門我還沒說話的時候，小傢伙還是挺乖的，怎麼我一說話就哭啦？我想我是不是嚇着小傢伙了。我走上前去說：“臭女子，你哭啥呢，爸爸抱抱呀——”剛把小傢伙接過手，哭聲就止住了。丈母孃笑了笑說：“這娃不得了呀，有靈性呢，聽是她爸回來了，給答聲呢，給她爸告狀呢，嫌我們把她沒管好，哈哈……”我小心地把小傢伙摟在懷裏，低下頭認真地端詳了半天。那一雙小小的眸子裏含着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也怔怔地看了我半天，一副可憐委屈的模樣。我輕聲說：“臭蛋娃，你望啥呢？不認識爸爸了嗎？”小傢伙雖然不會說話，但好像認出了我，也好像聽懂了我的話，嘴角微微上翹了一下，露出了笑的意思，那乖乖的模樣讓人心生無限愛憐……
那一刻，我又深深感受到了作爲人父的幸福；那一刻，讓我今生今世刻骨銘心。
2007年7月26日西安
4.睹照思人
晚上，回到北山門那間租賃的單元房時，裏面一片黑漆漆空蕩蕩。與我合租的兩個朋友還沒回來，我把客廳的燈打開，將皮包扔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仰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頂燈發呆。儘管燈光很亮堂，但我心裏卻冷清極了。
臥室裏面還是那一派亂糟糟的樣子，我的心情也如這房間一樣好久沒有收拾了。一看時間才九點多，尚沒有什麼睡意，也不知道該幹些什麼。像往常一樣，我又蹲在書架前瞅了半天，卻不知道看哪一本書。忽然想起那部《紅樓夢》電視劇本還沒看完，就抽了出來。
用被子裹住身體，蜷臥在牀上，翻到“探春理家”那一集繼續看起來。可沒看幾頁就心煩意亂，怎麼也進入不了狀態，腦子裏亂得很，眼前雖然是大觀園裏的人物，但腦際總浮現出妻子和女兒的面貌來。於是，我把書本扔在一邊，順手從牀頭的小書架上拿過來幾本相冊。相冊有好久沒翻看了，用手一摸一層灰塵，心裏不免有些悽惶。
我首先看的是我和妻子結婚那天的照片。那一幕幕熱鬧的場景，那一張張熟悉的笑臉，讓我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天。妻子在新婚那天，打扮得真如天仙一般：髮髻高綰，蛾眉橫掃，脂粉淡施，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笑臉，讓人心生出無限愛意……想當時，凡所有參加過我們婚禮的朋友，都說我妻子那天的笑容特別燦爛，從她的笑容裏看到了是一種真正的難得的幸福。我想自己再苦再累也要讓妻子過上幸福的生活，可是結婚這多半年來，從她懷孕到分娩，我沒有給她買過一件漂亮的衣服，沒有給她送過一份像樣的禮物，沒有帶她去好玩的地方遊逛，我讓她一個人荒睡了多少個夜晚……對於目前的狀況，我卻沒有一點辦法改變。誰讓我們是兩地分居聚少離多呢？
我還看到了女兒二十天的留念照，那小模樣真讓人心疼：她躺在襁褓裏睡着了，眼睛閉成了兩道下弦月，紅紅的小嘴巴微微翹起來，露出一絲笑意，真想知道她是在做着怎樣的一場美夢……女兒呀，你沒有經過我和你媽媽的批准就突然來到這世上，你這麼快就打破了我們的寧靜日子，增加了我們的經濟負擔，讓我們無所適從——但咱家裏人，還有你舅家人，他們都很疼愛你照顧你；爸爸也很愛你，但爸爸因爲在外地打工，對你的照顧很少，就回家看過你幾次，抱過你幾次，洗過你的幾張尿片……我真是一個不合格的爸爸。孩子，請原諒爸爸，爸爸不想回到鄉下老家去發展，但現在也沒有能力接你娘倆到城市裏安居，但你要相信爸爸一定會努力讓咱家的日子好過起來，儘快讓一家人團聚在一起！
夜深了，合上相冊後，擡頭望了望天花板，一想，都半個月多沒回家，好幾天沒通電話了，不知道最近家裏怎麼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