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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巢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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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進去取票!”

離巢散文

兒子翔轉身給了我一個瘦削的後背,腳步輕快地走向售票廳。

身邊走過的基本都是學生,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蛋散發着青春的氣息。這些脫繮的小馬,此刻的心裏一定是激動和歡快的,不用猜測,看看他們和她們的神情跟步伐,聽聽盪漾在耳邊年輕的聲音,就感覺得到年輕的內心世界的豐富與熾熱。

這是2017年早春的朔州火車站,站前廣場上,候車大廳口的人越來越多,像我一樣來送孩子的人很多。他們還有她們,陪伴着小小的他們和她們,眼神裏飽含着許多的不捨和牽掛。這太多的愛意釋放,讓整個站前廣場的空氣都氤氳着濃濃的親情。

翔的揹包和行李箱就在我身邊的電動自行車上,來車站的時候,翔說要打車過來,我執意要騎電動車送他,我只是想要他在我身邊多待一會兒,哪怕只有這去車站路上的十幾分鍾。他似乎也明白了我的'心思,不再堅持,一邊點頭應着他媽媽的叮嚀,一邊看着我把行李箱擱到電動車的腳踏上。天氣已經不太冷了,但是他媽媽硬要他把小棉襖套在身上,說騎電動車路上冷,等到了車站再脫下來。翔聽話地穿上了棉襖,他知道要是不穿的話,他媽媽就會不停地說,一直說到依了她的心爲止,要是再不聽就急眼了。這是我們經常領教的,用小兒子的話說就是:“哎呀,媽媽你煩不?”

售票廳的門口擠出手裏捏着車票的翔,白皙的臉上顯出如釋重負的輕鬆,雖然在人羣中略顯清瘦,但是比當年的我帥多了。當然,這是借用他媽媽的話說的,我的自我感覺還是不錯的。不過,我的兩個孩子的確比我白淨,這也是讓我頗感自豪的。

“爸,取上票了,我先進候車廳了,要不一會兒人就擠得不行了!”

“嗯,好,那就快進去吧!”

翔走的很快,我還在想象我十八九歲時的樣子,他幾步就走到了我面前,並且打斷了我的思緒。等我從腳踏上取下行李箱的時候,翔已經揹包上肩,非常麻利地站在了我身邊。還沒怎麼在意呢,面前的這個小人兒已經和我一樣高了。在我們身邊的時候,我們理所當然地把他當小孩子看,大事小情都不由分說地要幫他做。對我們的千叮嚀萬囑咐,他總是若有所思地點頭答應着,或者心不在焉地一笑而過,弄得我們心裏惴惴地,不知道他究竟聽進去了沒有。而實際上,對於已經過了一個學期大學生活的翔,他已經能夠妥當地安排自己的學習和生活了,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和不該做什麼,只不過是我們不放心而已。

“爸給你把行李箱拿過去吧!”我知道行李箱有點重,揹包也不輕,除了換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還塞進去一些喝的和書,都裝得滿滿的。

“不用了爸,我自個兒能拿的了!”翔不等我觸摸到行李箱,便半提半拉地拖着行李箱往前走。

“回去吧,小心丟了電動車。”翔回頭朝着站在臺階上的我說。

“沒事,你自己操點心啊!”我原本尋思着在進站之前要和他多說說話的,可是,他都快進候車廳了,我竟不知再說點什麼,或許是想要說的太多了的緣故,也或許是我看到他從容自若的神情而不必多說什麼了。

上候車廳的臺階不是很高,也就七八級,翔稍有些吃力地把行李箱提了上去,鼓鼓囊囊的揹包遮住了他的後背。他沒有回頭,上了臺階隨着人流向候車廳走過去,只是走路的姿勢和其他人有點不一樣,肩膀一高一低,向拖着行李箱的右手一面歪斜着,看起來走得不是很舒服。我突然想起來,行李箱的拉桿壞了,拉不出來了。上學期開學的時候,在太原火車站的自動扶梯上,被一個站在前面的胖女人給砸壞了。胖女人也許是沒站穩,摔倒的時候重重地壓在了行李箱上,幸虧翔和他媽媽出於本能地伸手把胖女人拽住了。藉助行李箱的緩衝,再加上他們母子倆的一拽,胖女人有驚無險地沒從扶梯上滾下去。後來說起這事,母子倆還直說那個女人好重,差點把他們母子也拽倒,我笑他們意外地幫了人,自己的行李箱卻被壓壞了,不覺得虧啊!翔說沒辦法,趕巧了。他媽媽只是笑那個女人太胖了,邊笑邊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問我,要是她胖成那樣,我還理她不。翔假裝沒聽見,走開了。我斜了她一眼,也扭頭走開了。

拉桿拉不出來的行李箱拖着很不得勁,要麼半提半拉,要麼就得向一邊傾着身子拉。我說要不換個新的吧。翔說不用換了,還能用。他媽媽和我悄悄說兒子長大了,書包也不讓買新的。他媽媽這一提,我也忽然想起來,那個揹包翔從高中一直用到了現在,我竟然沒注意到,我真是粗心,而翔也從來沒提到過要換個新揹包。看來兒子真的長大了,他知道我們的不易,似乎也已經懂得了在我們這個普通家庭中,簡樸生活的意義。

翔從去年大一開學離開我們的身邊,他媽媽的心也跟着走了,生怕他吃不好,一個勁地叮嚀,要他一定要吃好,別擔心生活費。並且隔一段時間就打電話問每天吃什麼,還有沒有錢。而翔總是一句話,還有錢,不多了會跟家裏說的。臨到放假的時候,他媽媽讓他查一下卡里到底還有錢沒。翔查完以後,他媽媽和我都有點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學期下來,翔花了不到兩千塊,算下來一個月不到五百塊,一天還不到二十塊。我和他媽媽你看我,我看你,難以置信。他媽媽愣怔了一會兒,像一隻受驚的鳥,揮舞着手臂心急火燎地說翔一定是不吃飯把錢省下來的。我笑她又急了,別大驚小怪。她哪有心思聽我說,急急地又打通翔的電話,一跌連聲地問翔每天吃幾頓飯,都吃些什麼,是不是早上不吃飯,是不是不吃好的……我說慢點說,一句一句問不行嗎?她眼圈紅紅地說我啥也不管,兒子不吃飯也不管。我一看她又開始把矛頭對準了我,趕快讓她好好聽兒子怎麼說。一說兒子還挺管用,她立馬住了嘴,表情複雜地認真聽翔像點菜一樣地給她一一介紹學校的飯菜,以及飯菜的價格。聽到翔說學校的飯菜便宜又實惠,他媽媽的情緒才漸漸緩和下來,話也不急了,只不過依然不停地說別怕花錢,千萬要好好吃飯,別讓她擔心之類的話。翔在電話那頭說知道了,放心吧!但是,他媽媽哪能放心了呢?掛了電話還和我嘮叨個沒完,恨不得立馬就變成一隻鳥飛到兒子身邊。

翔的身影隱沒在候車廳的門口,車一會兒就要進站了,再過幾個小時,他就站在省城太原的土地上了。這一開學到放假,又得好幾個月,我還真有點捨不得他離開我的身邊。但是,我也知道,以後這樣的日子會越來越多,翔離家的時間也會越來越長。因爲他不只屬於我們這個小小的家,他更屬於遙遠的前方,屬於遼闊的天空,他有自己的人生和未來。我們再不能把他緊緊地攬在身邊,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目送着他離巢飛翔。

望着候車廳門口緩緩而進的人流,我的眼睛竟然有些澀澀的,一定是風。這初春的風雖然輕柔,卻仍然有些浸眼的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