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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包裏的秋天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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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收發室將郵包領出來,我徑直回了家。看看牆上的掛鐘,時間是十二點一刻,兒子正好放學回來。聽說老家郵的東西到了,妻子也從廚房跑了出來,就這樣,一家人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郵包。

郵包裏的秋天散文

郵包裏是一包核桃仁,分量不算太重,但裝在一個小的半透明的袋子裏,不怎麼起眼卻充滿着誘惑。打開塑料袋,一股清香便撲鼻而來。

大概是因了這股氣味,我的眼眶開始潮溼了。似乎對孩子和妻子的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已聽不清楚,思緒又回到了千里之外的故鄉。

自從上大學那天起,我接到媽媽遞來的東西已不知有多少次了。特別是到了每年這個時候,那油光錚亮、香甜可口的板栗,仁兒飽滿、味道甜美的核桃,紅中透亮、肉食肥厚的幹棗和辣椒麪,都是媽媽常常郵遞的東西。當然,我收到最多還是媽媽郵來的核桃。

每次接到流益着香甜的核桃,我好像看到了那濃郁的秋,回到了夢縈魂牽的故鄉。在故鄉,中秋節過後,那熟透的果子色彩斑斕地點綴着大地,層林盡染,綿延起伏。若再添上農家小院那一抹玉米的金黃,辣椒的火紅,和農家人那滿臉忍俊不禁的喜悅,就會構成一張巨幅的圖畫。那誘人的秋呀,足以讓那些悲傷者能走出陰鬱,也足以讓那些辛勤的耕作者感受到充實和欣慰。

故鄉那流溢着清香的秋,也流淌着農家人的幸福和喜悅。小時候家裏很窮,經濟總是顯得拮据,唯獨到秋天纔有所好轉。

到了秋天,蘋果、葡萄、梨、柿子、核桃、板栗等果實和莊稼先後都成熟了,把一年之中最燦爛的笑臉送給勤勞的人們。秋的笑臉是最能感染人的,勤勞了半年多的人把自家吃不了的果實賣掉後,就可以給家裏買些點柴、米、油、鹽等生活必需品,再給家裏人置辦幾件衣服,甚至能給小孩子買些玩具。

就是這樣,秋的喜悅在農家裏傳遞着,傳遍了故鄉十里八鄉的溝溝岔岔,能一直延伸到農家人的皺紋的最深處。

上中學時,村裏將生產隊的果樹分給了私人。我們家分到了三顆核桃,兩顆核柿子樹。由於父母的精心照顧,這幾棵樹從不歇枝,結出的果實總是會引起饞嘴孩子的眷顧。

記得有一次,一個孩子偷吃我們家柿子,從樹上跳下了跌傷了腳,正好被媽媽碰見。媽媽沒有責怪他,反倒給他揉了揉腳,還幫他把摘到的柿子收到他籃子裏,讓他提着回家了。我們兄妹三個當時對媽媽的做法很是不解。

看着我們的滿腹疑慮,媽媽解釋道,別人敢於去吃咱家的果子,就說明咱們家還有個人緣。對媽媽的話,當時我半懂不懂,現在看來,媽媽是對的。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啊,媽媽不想去獨佔那讓人沉醉而忘返的秋,這不正是秋的本意麼!

讀大學時,每當寢室裏的兄弟你爭我搶地瓜分着那香甜的核桃,幹棗的時候,我總是爲此感到特別自豪。每逢那個時候,我就會如數家珍地把故鄉那金燦燦的,殷實豐盈的秋講給他們聽。我的講解感染力並不是那麼強,可每次講解都會引起幾個舍友垂涎欲滴的食慾和無盡的遐想。有一次,有幾個傢伙甚至逼着讓我十?一帶他們回一次家,去飽食一頓家鄉的特產。

畢業的那年夏天,在一次暴風雨中,我家院裏的一顆核桃樹被颳倒了,倒下的核桃樹壓折了院子中的蘋果樹和梨樹,也壓塌了廈子屋的一角。從那年起,到了秋天,家裏的核桃和梨子比原來減少了很多。可即便這樣,媽媽每年還是會如期給我們遞些老家其它的特產。

從上大學到開始上班,媽媽的郵包幾乎從未斷過。媽媽的郵包成了對我失意孤寞時的一種慰藉。

今年夏天,父親去世了,拋下陪他度過了五十多個春秋的媽媽。媽媽身體已大不如以前,可還是像往年一樣,把家裏收穫的核桃郵給了我。我知道這十多斤核桃仁,有一些是從樹上打下來的,還有一些是媽媽撿的。

每年白露過後,家鄉核桃樹上那些沒有被採摘完的核桃就會不時地往下落,農家人沒那麼多時間在樹下候着,所以,要撿到這上天的饋贈,最好是趕早去。早起的人,有時候一個大早能撿三、五十個。好的話撿一百多個也不稀奇。

當然,現在人們生活好了,年輕人瞌睡又多,沒人去幹這事。只有瞌睡少,腿腳還靈便的老人去。媽媽是個喜歡早起的人,就自然不會落下。

郵包裏這些厚實豐滿的核桃仁,其中該包含了媽媽多少個踏着朝露,迎着曙色的.心血呀!這些核桃仁要賣錢的話,所賣的錢也會夠她花一些日子的,可她卻沒有那麼做。

媽媽總是說,自家的核桃好吃,賣了怪可惜的;她還說核桃仁能健腦、潤肺、滋補身子,對我們很有好處。自己年紀大了,不圖什麼排場什麼的,手頭緊一緊,能吃得飽,穿得暖就行了……

“爸爸,郵包裏面還有張紙條那!”兒子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也提醒了我:是呀,每次媽媽的郵包裏除了豐實的佳餚外,還總是附一張紙條,讓父親寫上“家裏的生活現在好多了,不要再給我們郵錢”之類的話。可媽媽不識字,這次,紙條上的字是又誰寫的哪?

我和妻子輕輕展開一張紙條,只見紙條上寫着:“照顧好孩子和你們自己。另外咱們家門前鄉村公路已經鋪通了,郵東西比以前更快了,想吃什麼的話,發短信回來。”字體是鉛筆寫的,稍顯幼稚卻也不失工整,應該是我的小侄子的字體。

看到這些,我再也忍不住眼淚,轉身走進了洗手間。然而,我的心緒還是沒能蠻得過妻子的眼睛。“別難過了,抽時間把媽接過來住,或者是郵些錢過去”,妻子嘴裏說着什麼,然後去擺放碗筷,準備開飯。可我仍舊難以平復自己的心情。

是呀,也許,正是因爲知道媽媽不習慣城裏住,妻子這才用“或者”來補充自己的話語的。妻子也知道,媽媽離不開那片他生活了一輩子故土,媽媽就是那片故土的一部分。

從小到大,除了在兒子出生後過來小住一段時間外,媽媽就沒怎麼出過遠門。她常說,兒行千里母擔憂。所以就時而不時讓哥哥姐姐們打電話過來,或者郵一些自家產的東西。如今,這個郵包也是來自於媽媽的一份牽掛。

凝視着這沉甸甸的郵包,捏起一瓣核桃仁,輕輕地,我放進嘴裏,在果仁那飄溢的濃香裏,我好像已踏上了歸鄉的旅途,雙目所及的是家鄉的果實飄香的山水田園。

我的心裏忽然間有一股暖流油然而生:媽媽遞給我的豈止是一包核桃仁啊,這郵包裏遞來的可是故鄉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