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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裏的故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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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來,我對包子情有獨鍾,總覺得永遠吃不厭,品不夠,每當想起來就會口水直流。也許這些話讓人聽了有點不可思議,在如今的社會裏想吃哪樣東西沒有,對那平凡不過的包子有什麼可饞的!其實,那是兒時留在我舌尖上的一種特殊滋味,乃至今天仍然無法讓它淡去。

包子裏的故事散文

在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人們的生活清苦平淡,但父親所在的單位因爲是央企,工作任務重,經濟效益好,所以廠裏對工人們的伙食也特別重視。職工食堂裏除了每餐做有五花八門、香醇可口的菜餚之外,早餐經常還有白花花的包子饅頭供應。

食堂的所在位置是我上學、放學的必經之地。每天,食堂早餐的包子饅頭香,中餐的各種菜餚香,常常讓我還沒走到門口就遠遠撲鼻而來,饞得我總是忍不住要翹首朝那個大門裏張望幾眼。

那時,父母家裏的經濟條件非常困難,母親沒有工作,每月的生活開支就全靠父親那點微薄的工資。我的兄弟姐妹又多,家裏八口人除了吃穿,每年還要省出一大筆錢來供我們讀書。平時,全家人僅靠粗茶淡飯維持日子,不管食堂做有再好吃的,一年到頭也難得去端一次來嚐嚐。有時,我們的舌尖實在忍受不住寡淡的煎熬,巴望着父親去食堂端點飯菜來解解饞,父親就會爲難地對我們說:“孩子呀,不是做父母的捨不得,居家人哪能吃得起食堂的飯菜呀!到食堂去端一餐的花費可以供我們在家裏隨便做上幾頓了。”

有一次,我無意中對父親說:“爸爸,你們食堂的包子饅頭做得特好,大大的,又白花花的。”

“你怎麼知道?”父親聽了隨口問道。

“我每天早上上學路過食堂門口,經常看到別人從裏面拿着包子饅頭邊吃邊出來。”我說着說着,想起別人手上那白嫩嫩的包子和那香噴噴的餡子,兩腮忍不住又是一陣涎水直涌,喉嚨裏情不自禁地“咕嚕”一聲,偷偷吞下了一口“清水”。

父母親平時非常節儉,但對兒女們的飲食、穿着從不刻薄,該吃的決不會讓我們餓着;該穿的定不會讓我們凍着。不管家裏再窮,對於那些很少吃過的東西,父親總要想法去買上幾次回來讓我們嚐嚐。

聽了我的話,爲了能讓我和姊妹六人嚐嚐食堂那些難得到口的包子饅頭,歷來愛兒痛女的父親從食堂買來了一些餐票,興奮地對我說:“妹崽,這些餐票可以供你們六姊妹買幾個早晨的包子饅頭嚐嚐。”

弟弟妹妹們聽了父親的話,宛如撿到了寶貝似的高興地歡呼雀躍:“哦耶,我們有包子饅頭吃了喲!”

翌日,我清早起牀,洗漱完了之後便高興地拿上家裏一個大大的有蓋的花搪瓷碗,像兔子似的不費幾分鐘時間就蹦到了食堂,排在一條長龍似的隊伍後面。可是,事不湊巧,滿懷興趣頭一次去食堂買吃的就讓我碰了一個釘子。平時,我上學時都見有人拿着包子饅頭從食堂裏出來,可是那天輪到我去買時,一大早,前面還隔幾個人,後面也還排有一大摞,包子饅頭就賣完了。唉,真是沒口福!我心裏沮喪極了。

待大家兩手空空散了之後,我仍然捨不得離開,眼巴巴地走近窗口,伸長脖子朝那些蒸籠裏左顧右盼,希望能有“漏網之魚”讓我抓到。

“小妹,第一次看你來食堂呀!想端點什麼?”父親的一個好友翠姐正在忙着收拾蒸籠,看見我探頭探腦朝裏張望,便驚喜地來到窗口問道。

“翠姐,我是來買包子饅頭的。”看着一個個空空的蒸籠我失望地說。

“哦,你明早上來吧!我給你留好放這裏。今天面發少了,很多人都沒買到。”翠姐聽了,便一邊叮囑着我,又一邊去忙着收拾她的蒸籠。

“很難得見你們家來食堂端飯菜呀!”翠姐笑嘻嘻地看着我又補充一句。

“對呀,爸爸說飯菜家裏可以自己煮,包子饅頭家裏做不出。”我把父親常跟我說的話告訴翠姐。

“呵呵,也是呀!”翠姐又是一陣開心的笑。

曾經從父親的閒聊中,我知道翠姐是管理食堂的組長,也是唯一考到了證的白案師,食堂的包子饅頭全由她來負責製作,負責供應。因爲翠姐是父親的家門又與我是同一個輩分,雖然在年齡上她可以做我的阿姨,但她稱我父親爲叔叔,所以父親也就要我喊她做姐姐。

第二天,我又早早地起牀急忙去了食堂,想起昨天翠姐說她會幫我把包子饅頭留着,我也用不着那麼擔心了,便輕鬆自在地站在隊伍後面,心想:隨便你們怎麼買,反正我的那份是板上釘釘——跑不了。

該輪到我買了,我剛從窗口把餐票遞過去,只見翠姐順手接過我的餐票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放進了抽斗裏,還沒等我開口告訴她要買什麼東西、買多少,就見她拿過我的碗背過身去,麻利地在蒸籠裏裝了滿滿的一碗,接着又立刻把蓋子用勁蓋上,雙手端到窗臺上送到我面前,說:“等一下,還要找給你餐票。”隨之,她又飛快地從身邊的抽斗裏拿出一把餐票,連忙折了幾下捏成一團,重重地壓在我手掌裏叮囑着說:“小妹,這是找回給你的餐票,拿穩,莫掉了。”

“嗯。”我隨手把餐票放進了衣兜裏,高興地端着滿滿的一碗包子饅頭飛也似地回到了家裏。

“今天買到手了?”我剛進門,父親就笑嘻嘻地迎上來問。

“嗯,買了很多。”我一邊欣喜地回答,一邊把碗遞到父親手上。

“買了很多?”父親很疑惑,揭開碗蓋,兩眼直髮愣,驚訝地說:“妹崽,這是怎麼回事,那點點餐票怎能買這麼多?而且還淨是包子。”因爲包子貴,饅頭便宜,本來父親要我買三個包子、三個饅頭讓我們六姊妹分着吃。聽說碗裏淨是包子,我雖然納悶,但更是高興,因爲我們想的就是包子,那包子裏面富含油水的餡子可是我們長期素食的`舌尖所企盼的味道。

由於高興,我差點忘了衣兜裏翠姐找回的餐票:“哦,爸爸,這裏還有翠姐給找回的餐票。”我趕快從衣兜裏把那團餐票掏出來交給父親。

“還找回了餐票?”父親更是莫名其妙。他接過那團被折得皺巴巴的餐票小心碼平一看:“哎呀這個小翠真是搞得沒名堂,這不是太討嫌了嗎?”說完,深深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爸?”我一頭霧水看着父親,心想:這包子也買到手了,還找了餐票回來,究竟還有哪裏不對勁呢?

“算了,以後你不要去買包子了,免得討嫌!”父親似乎非常生氣。

看着父親那張嚴肅的面孔,我更是納悶:“爸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怎麼回事?你拿去看看吧!”父親黑着臉把那些碼平的餐票遞到我面前。

“哦也,怎麼還找回這麼多的餐票?”我也驚呆了。

那時候,食堂的餐票都是用很薄很薄的紙張印成的,就像郵票一樣,一大張裏面連着很多小張,分元、角、分幾個顏色幾種面值,上面蓋上了廠財務的公章。翠姐不但給我撿了滿滿的一大碗包子,還給我找回了好幾張大額的餐票。我一算,足夠可以讓我們再買上好幾個早晨的包子。

“你當初就不應該接嘛!想也想得到,那幾張餐票買了這麼多東西,哪還能剩下這麼多給你找回來?”父親責怪着我。

“爸爸,我沒想那麼多,覺得包子買到手了就高興得忘記一切了。”我委屈地解釋着。

見父親一臉不快的樣子,我膽怯地站在那裏像被釘子釘住了似的,一動也不動。看着我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父親又和藹地對我說:“孩子呀,‘人窮志不窮’,我們家裏雖然困難,但做人要有骨氣,沒有骨氣就會被人瞧不起。我就算吃差點,也不願意讓別人這樣‘施捨’我,這是對我的侮辱。你翠姐這樣做讓別人看了,不僅對她的影響不好,更會貶低你爸爸的人格。”並說:“等下我就到她家裏去一趟,把這些餐票退還給她!”父親的口氣雖然沒有當初那麼嗔了,但從那嚴肅的臉上看得出來他是非常認真的。

“孩子他爸,你也不要太固執了,人家小翠也是一團好意,你這樣弄得她多不好意思,到時不要生出什麼意見來,大不了我們下次不要到她手上去買就是了。”母親知道父親的倔強脾氣,從中極力地勸和着。

父親就是這樣一個正直、倔強的人。在工作中他常教導我們:做事要認真負責,不要偷懶耍滑;在利益上他又告誡我們:不要爭名奪利,貪圖便宜;在爲人上父親又指點我們:朋友面前莫弄假,要以心換心,真誠待人。父親在廠工作幾十年,勤勤懇懇、踏踏實實,從不貪圖功利,贏來的是全廠幹部職工們的一致愛戴和尊重。

因爲祖父家裏窮,父親小時候沒讀過什麼書,只是在解放後上過幾年夜校。父親常說他“不懂什麼大道理,就知道要好好做事,好好爲人,靠自己的勞動才能吃得心安”。在家裏,常響起在我耳邊的就是父親一句極其簡單、純樸的話語:“靠別人吃一次只了一次,靠自己才能永遠有的吃。”正因父親的這種可貴精神,每年在單位評優、發補助時,一些人爭得不可開交,父親不僅不會去爭,就連領導指名道姓說是他應該享受的,他也常常會推辭不要。這些在好心人嘴裏說來是做的“傻事”,可父親卻說:“雖然自己吃點虧,但心裏舒服、踏實。”

買了那次包子之後,父親再也沒要我去買包子饅頭了,即使有時要買也是由父親親自去食堂買回來,因爲食堂賣包子饅頭都是由翠姐在負責,父親不想再看到那些關照。

後來聽母親告訴我,說父親當天下午就把那些餐票退還給了翠姐,除了說些感謝翠姐的話,父親還跟翠姐說:“我不想讓你來貼錢。”

那次買包子的事,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那包子裏的特殊滋味,更給我留下了無法淡去的記憶

成年後,爲了尋回兒時那種難以忘懷的包子滋味,我買來了《家庭百事通》、《家庭生活顧問》等一些實用工具書籍,藉此摸索着自學做包子饅頭。若干年來,自做包子饅頭成了我的拿手絕活,同時,我也成了朋友們口頭上常常誇讚的“高級白案師”。每當我做包子、吃包子,就免不了要把這個包子裏的故事講給我的兒孫們聽,希望讓他們把祖輩的可貴精神永遠傳承下去。

兒時留在舌尖上的包子滋味促使我學會了自做包子;吃着自做的包子更勾起我對父親的無限懷念,無限敬佩。父親的那些高貴品質永遠是我學習的榜樣,父親的那種無私精神,更是激勵我們後代們在人生道路上正確前行的動力……

後記:人間真情常在,人間善良長存。此文乃真人真事。藉助此文發表平臺,我謹向翠姐再次道聲謝謝!謝謝您的善良,更謝謝您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