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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訪小鎮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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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小鎮的街上,放眼望去,是一派繁榮的景象。可是我要尋的,卻是當年稍帶安靜與恬淡的小鎮。

再訪小鎮散文

這個小鎮,我曾經居住了四年。

走在大街上,我居然想不起它的街名,只記得轉角的商鋪。一腳踏進門,商鋪裏有形色各異的服裝、雜貨、擺放在不同的貨架上。忙碌的服務員看到我進來,笑吟吟的問我要什麼,我愕了半響,搖搖頭又踏出門。她們怎麼會知道,我要的是快要模糊了的記憶。

轉角商鋪的後面,就是我曾經居住過的小院,在這裏,我稍稍能認出點它舊日的形象。當初的廚房,低矮陳舊,土坯的牆面,刷一層粗劣的白灰,間隔有雨水沖洗出來的深淺不一的“淚痕。”此時,我站在這個曾寫滿我青春印記的小屋前,再也辯不出它原來的模樣。它原來的用途已被一堆黑乎乎的煤塊改寫。小屋的對面,一棟四層小樓獨立,我的曾經的“閨房”已蕩然無存。

記得初來小鎮,是被公司安排來待業的,剛滿20歲,青澀懵懂。我被這兒的負責人“熱情”地拒收。他說:“你這個年齡不適合工作,回家讀兩年書再來報到吧!”眼裏的輕視徹底將我激怒。拿着一紙調令,剛要衝出他的辦公室,就被送我報到的父親拉了回去。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父親當時的舉動,他拿出一盒自己從來不捨得抽的煙,煙的名字如小鎮上街的名字一樣,我忘了,只記得父親畢恭畢敬遞煙時的謙恭表情。當時的我爲那個輕視的眼神和父親的謙恭表情惱怒着,絲毫沒想到過,我當時的那個舉動,差點改寫我的人生。好在,當初尚小,許多的不理智都會輕易地找到理由被原諒,甚至被包容。

留下來的我,被安排在這個待業點,工作是收、付買進賣出物資的款項,就住在目前站立的這個小院最裏面的那間房間裏。而被這些黑色煤塊佔據着的小屋裏曾經給我們做過飯的大嬸,據說早已去了天國。時隔20餘年,我依然能想起她憨厚的笑容,想起她叫我吃飯時拉着長長尾音的聲音,想起她曾經偷偷爲我留燒肉,想起她在我生病時爲我熬的湯藥。她的名字,我記得,我叫她王嬸。

出了小院,該是當初的廣場了吧!而今卻被一排排的商用店鋪佔據着,已然生根。我試圖找出點它當年存在過的痕跡,哪怕是當年聽過的一首歌、飛過的一隻鴿子。在這喧鬧的市場裏,我的這個小小的願望頃刻被瓦解。倒是坐在曾經的大門,現在銀行門口三五個納涼的人,那麼確切地招來了我真實的親切感,讓我想起我初來時教我學算盤的啓蒙老師,一個矮矮瘦瘦的老頭。

那時,我和她的女兒一般大,她的女兒在街上的理髮店做學徒,晚上理髮店很晚才關門,回不了家的時候,她會來和我擠一張牀。我們在這張牀上嬉戲打鬧,談論人生,談論愛情,偶而也會八卦地談論男生,小院裏時常會響起我們清脆爽朗的笑聲,充溢着青春的氣息。

每天早起,那個矮瘦嚴肅的老頭,顛着腳步看着睡眼惺忪的我們,瞪着眼,閉着嘴,看似很不情願的`爲我們帶來早餐,有荷包蛋、煮雞腿、油餅卷糕、油炸花生米……對於出門在外、老吃食堂千篇一律的早餐的我來說,無疑就是一頓美味、豐盛的大餐。

他是我們的銷售部主任,閒下來時,他就會耐心的教初入世的我學習打算盤,登記貨物。夏天的時候,他坐在大門口爲我們講“書”,《三俠五義》、《三國演義》、《隨唐演義》等,他講時聲情並茂,一改平日的嚴肅,直講到繁星滿天,月華照影……

此時,我是多麼迫切的想要坐落在他們中間,聽一句神采飛揚的“張飛一聲吼,當陽橋立時斷爲兩截……”而後,再借一把蒲扇,搖落這些年來跟隨我的無寄的心情。但剛走近他們,我怯步了。他們與我都是陌生人,可是於我的記憶、於我在十餘年來腦中常常構想的圖片,他們並不陌生,可對於他們,我纔是個陌生人啊!

小鎮的郊外,路旁是田野,還有高大的楊樹,還有被楊樹圍起來的莊戶人家。此刻,田野與楊樹與人家都是悄靜的。我也是悄靜的。

悄悄的,來向這田野,這楊樹,這莊戶人家告別。數年的離思,留在記憶裏,終究是要畫一個句點的。只是,路邊田野邊,卻不見了那個用籬笆圍起來的果園,而有關於果園的記憶,卻依然存在於我的腦海裏。

那個時候的我體格偏小,胃口也不是很好。吃過飯後,爲我們做飯的王嬸和值班同事,會拉着我到這條小路上散步,意在讓我增強體質,多吃飯,多長點肉肉。而我,更樂意在這片果園邊徘徊。果園裏種着品種不同的蘋果與梨兩種水果,果園與路的邊緣,有一條水渠。爲了給這片果園澆水,果園的主人給水渠經過果園的地方修了一個1米高、50公分寬,用稀疏竹條圍成的小門,而那扇小門通常都是虛掩着的。每天下午,我走到此段路時,都會停下腳步,彎着身體從這扇小門裏鑽進果園,拜訪一次果園裏的果實。從夏日的青澀到成熟,每一個成長的過程,我都曾品嚐過,就如品嚐我自己的成長曆程。現在想來,果園裏的主人一定知道我曾經常拜訪過他的勞動成果,因爲每一次我從那扇小門裏鑽出,都能看到他或遠或近的身影。

田野還在,路還在,水渠也在。果園已被大片的玉米佔據,想必曾經的朋友也被時間遣送到各自的空間,星散了吧!

想起剛離開小鎮時,隔三二個月我會回來拜訪一次。曾經的同事,曾經的朋友,因爲熟悉,總會歡聚一起,直玩到東方發白,彷彿要補回我離開後的那些個時日。直到忙碌佔據掉我的休息,佔據掉我們的熟悉與親密,直到有一天,費心的約足三五友,見面時卻被陌生與拘謹尷尬着。等到時間把拘謹消除,爬在膝前的孩子已叫了一止一次的“回家吧。”直到此時,我才猛然感覺得到,我們在這不息流轉的時光裏,已經走出了最初的那份激情與心無掛礙。這也是我這次爲什麼不去尋找他們的理由。不是嗎,其實我於小鎮,我於小鎮上發生過的一切,都如同這路邊的果園,幾番花開花落後,終究會被時間的腳步擠落在世俗的夾縫裏,雖有跡可尋,卻是再也不能回去。

走出小鎮,我問自己,小鎮是個被洋化了的城市嗎?看那一排排整齊林立的閣樓,看那閣樓上立着的一塊塊風格各異的牌匾,看那牌匾上的蒼勁大字在無聲的招攬着人們的豐衣足食。我告訴自己,小鎮依舊是曾經的小鎮,別來無恙。

走走停停,眼前的風物雖已暗換,記憶卻如陳年的老酒,洗盡鉛華之後,仍然顯露着舊日的風姿。這正是我一次次留戀回頭的原因。

不要問我爲什麼來訪小鎮,我只想說,來小鎮,不爲別的,僅僅是爲了消解數年來對它的“鄉味”的飢渴,對它人情的渴望,還對它曾給予過我的健康的成長環境,也不妨回來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