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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白酒祭黃土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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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記:在今年“父親節”來臨之際,當看見“父親的酒”徵文啓事時,已故32年的父親與酒諸多的故事,便呈現於腦海之中.......

一杯白酒祭黃土的散文

我的父親祖籍廣東中山人士,歸國華僑,一生儒雅。父親不但字寫得好,還會拉手風琴、打揚琴,且精通於金融業務。五十年代,父親爲了支援大西北,舍家奔赴秦嶺以南的一個山區小縣工作,將畢生的精力奉獻給了他第二故鄉;他的人生步伐,在經歷了半個多世紀的坎坷中,走到1986年12月12日那一天,在母親老家(回去治病),原屬於他的小屋裏,在小憩睡眠中,戛然而止!

父親一生會喝酒,但從不酗酒或是說有酒癮。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纔會有酒興。打我記事起,在父親工作地時,我們一家三口生活中,印象中沒有看見過父親喝酒;當看見父親喝酒的時候,都是我與母親返回了江南老家,父親每年的探親假中,會與故交會面、隔壁同鄉的鄰居(“老廣東酒樓”的廚師,我的“乾爸爸”)在一起喝一點小酒。何爲“小酒”?就是幾錢量的小酒杯,喝那麼兩三盅。記得父親與“乾爸爸”小酌時,說着我一點也聽不懂的廣東話,但卻看見他們兩個非常開心、親切。也許就因此關係,才讓我那樣稱呼隔壁的鄰居伯伯吧。

1965年母親有了小弟身孕,便帶我又遷到父親身邊定居。我也沒看見父親喝過酒,也是那時經濟條件不允許吧!到了特殊年代中,家裏的日子坎坷不平,更沒有條件去喝酒,且哪有什麼酒興呢?

我不會喝酒,至今一滴都不會。所以我不知道,酒精的作用在人體的感受中,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但我從生活中,可以看到喝酒人的興奮、激動、臉色通紅、“車軲轆”話反反覆覆地說着;有的人那時什麼“牛”都敢吹!什麼“願”都敢許!甚至還有平日裏看起來都很正常的朋友,會因過年、過節喝酒高興而失態;還見過大街上因喝酒過度而耍酒瘋,那一副“忘我”的瘋癲形象。我的父親從來沒有過,最多是臉色微紅,顯得高興,話比平時多一點而已。

特殊年代中期,母親帶着我們姐弟倆無奈下鄉了,父親作爲下鄉幹部也被安排在其他村子駐隊。全家人受到了嚴峻的考驗,但同時也感受到,在村裏不再有那麼多的壓制與打擊,精神狀況鬆散許多。次年家裏養了豬,在臘月根,豬被殺了,雖當年豬沒有村裏人家殺的豬大,但我們已經很滿足了!

1971年春(1970秋母親有病了,父親申請調回本村駐隊,母親經治療看似痊癒),村上爲我們蓋了新瓦房,夏天我們告別了張伯家的舊草房就搬了進去。那年我們家養了頭稍大點的豬,臘月豬被殺了,母親就學着村裏人,將好肉醃上幾天,便掛到房樑上去煙燻,把豬頭及下水,做成滷肉。吃飯時,母親會切點滷菜,那一刻,父親會提出“喝點酒”,那時是沒有瓶裝酒的,都是從縣城裏打的“高粱”散酒。那幾日也會請幾位村裏年長的、或對我們幫助大的村民叔叔、伯伯,來家裏一起小酌。那一刻,我看見父親臉上泛着紅光,開心地與他們交談,給他們夾菜、敬酒致謝。

還記得那年父親與村長一起去縣裏參加“四幹會”,那時家裏已經有了自行車(在山下大隊會計叔叔家寄存),所以他們倆每天天不亮起來下山,然後父親騎車帶上,趕上十里多路去參加會議。下午會議結束,他們也不在會上吃飯、住宿,又一起回來,父親就招呼着直接進我家吃晚飯(那年家裏沒有豬圈,豬就在村長家豬圈養着,每頓放回來餵食)。那年的豬大,母親滷好菜,都放進一個大竹筐子裏,掛在房樑上垂下來的鉤子上。當看見他們回來了,就趕緊切點滷菜,父親就拿出酒來,開始倒酒小酌起來,他們暢談當天的會議精神,以及對村上工作的設想與安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們臉上都泛起了紅光,顯得非常開心、愜意,聊得非常和諧。

1972年春我被推選在本隊擔當民辦教師,母親病重,於清明前病故了。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沒看見過父親喝過酒。

1973年春父親落實了政策,被調回縣上工作。秋天我也被推薦上了中師,新房子便移交給村上,我們又重返縣城安了家。

後來各方面條件,都在日漸中得到改善,父親會因家裏過節或有點好菜時喝點酒。記得有一年過節,父親從櫃子裏拿出一瓶“西鳳酒”,只見那是個綠色的透明玻璃瓶,上面貼着紅色商標,商標上有金色的鳳凰圖案,非常醒目、吉祥。父親打開瓶蓋,先用鼻子嗅幾下,那一嗅,只見他陶醉的眼睛都閉下了,頭也會輕輕地搖起來,然後往小酒杯裏斟上滿滿一杯端起來,送到嘴邊,輕輕地呷一口,只聽嘴巴隨之發出一聲咂巴聲,然後張開嘴巴,一幅愜意的舒坦、滿嘴生香的愉悅,連說:“名酒就是好啊!這酒喝起來,味正,不刺鼻,不嗆喉嚨,好酒,好酒!”我不會喝酒,父親就讓我也聞一下,我也頓感酒香撲鼻。那一刻,父親會用筷子沾一點酒,讓小弟品嚐一下,我看見小弟被辣的直吐舌頭,“呵呵,男子漢以後大了,要學會喝酒!”說着父親疼愛地趕緊給小弟夾菜,說:“趕緊吃點菜!”那一刻,我感到父親也像個孩子似的,因此在有酒的日子裏,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看到了父親的開心、滿足與幸福感,同時我也享受到一家三口的快樂時光。

記憶中,在我結婚即將出閣的前兩天,我們請了隔壁在食堂工作的鄰居嫂子幫忙做菜。婚期前夕,家裏中午招待了一些朋友、同事,還請了村上的張伯。父親那天不但要陪客人喝酒,敬酒,勸酒,吃菜,還一改平時的簡言。飯後客人陸續離開,父親非要挽留張伯再喝幾杯,那一天父親顯得非常興奮,不經意間給喝多了。張伯要離開,我們不放心,便讓家人陪送了一段路程。父親隨之就躺下了,他在醉意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但嘴裏卻不時地問我:“HT與XF來了沒有?”因爲那兩個不但是我的'同學,也是同事,關係非常好,因有事晚上纔來祝賀,所以父親操心的唸叨着她們沒來吃喜酒,那也是我唯一看見父親喝醉的情形。那天我心裏深深的知道,父親是爲自己的女兒長大了,要成家了而高興;同時也有許多的不捨!但那時我雖結婚了,但婚期一過,爲了照顧父親與小弟,沒有單獨生活。

我有女兒的那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了,改革開放從此拉開序幕。我們的日子也一天天好起來,父親不單喝“西鳳酒”,還喝過山西杏花村的“汾酒”、“竹葉青”;四川的“劍南春”等好酒,他會在經濟條件的允許下買來喝。記得八十年代初,那時“茅臺”酒隨便就可以買到,父親第一次買回來後捨不得喝,告訴我:“這是國酒,一瓶十多元錢呢!歷史悠遠,味道非常醇香,回味悠長哦。”我記得那時的“茅臺”酒是白瓷瓶子,也貼着紅色的“貴州茅臺酒”標籤。那時人們工資都普遍低,父親好像拿五十多元工資吧,我剛參加工作一年實習期時,還拿不到三十元,因此,父親那時對吃喝方面,還是很捨得的!

那時山裏野生甲魚經常有賣的,父親如果碰上就會買來養着,在禮拜天,叫來單位上兩位關係甚好的叔叔,他親自下廚,殺了甲魚紅燒上,與叔叔們喝着“茅臺酒”,聊着各種話題,那場境使我感到父親非常想要那樣的快樂感。

以後的日子裏,有幾年父親是單獨居住的,山區那時物質還是比較短缺的,一般也就是買只雞燒上、燉上,或冬天買點羊肉燉湯,總之,他習慣做好菜,把關係好的同事、鄰居請家裏陪他喝點小酒,但從來不多喝,也正因爲捨得,後被縣上人們傳來傳去,說父親很有錢似的。

到1985年冬季,父親因患有氣管炎、哮喘疾病,就不怎麼喝酒了。1986年冬季,小弟復員後帶父親回江南看病,父親病故於老家......

在這三十二年裏,我每每想起父親與酒相伴的場景,也略感欣慰!畢竟在經過坎坷後,在改革開放後的幾年裏,父親還是過上了比較寬鬆,富裕與愜意的生活。

父親走了!我不能在節日裏,像天下有父親的兒女能說聲“爸爸節日快樂”!幾十年裏,唯有在父親墓前,面對黃土,倒上一盅白酒(近年是“西鳳六年”酒),雙膝跪下點燃香燭、紙錢祭奠緬懷,真可謂:

一盅白酒陪黃土,

雙淚潸然女憶思。

不曉醇香飄去處,

但祈泉下父魂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