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樵記散文隨筆

我常常在子夜的夢境裏，目睹少年時代悄悄退去。小時候家境貧寒，生活困頓。全家8口人的生計惟獨依靠父親微薄的工資維持。儘管母親精打細算，生活依然捉襟見肘。爲了聊補無柴之炊，摟樹葉、撿煤核、打柴草等活計便成了我們兄弟業餘時間的必修課。第一次與二哥去山裏打柴的往事歷經30年不曾忘懷，遂信筆寫下砍樵記。砍樵者，打柴也。

成爲小小樵夫的那年，我12歲。現在的人們很難想象十幾歲的孩子承擔如此繁重的勞動，簡直不可思議。可是在60年代普通市井人家裏卻司空見慣。那天，秋高氣爽，豔陽高照。迎着爽爽的.風，浴着絲絲的露，踏着鬆軟的阡陌小徑，眺望遠處逶迤的羣山，久違了的自然風光倒是令我們愜意和陶醉。可是近郊的原野像是被哪個高明的剃頭匠給颳了一遍，光禿禿的一塵不染。上哪裏去找柴草呢？只好向遠處的大山腳下進發。繞過了幾條羊腸小道，翻過了幾道丘陵山坡，終於在一個山旮旯裏找到一片草茂柴密的所在。那一刻，我們宛若沙漠的跋涉者遇到了清泉，戈壁的勘探隊找到了寶藏，瘋狂是撲將過去，貪婪地揮鐮收割。轉眼間一車柴草裝得滿滿當當。當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們哥倆方纔前拉後推着呼呼悠悠的柴車趕往回家的路上。由於經驗不足，沒有準備中午打尖的乾糧，加上超常的體力消耗，此時已是飢腸轆轆，汗流浹背，每行進一步都十分艱難。放眼四周，晚秋的田野里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充飢的青枝綠葉，飢餓感一陣步步緊逼。頭重腳輕，腳軟乏力，各種不良感覺紛至沓來。不得已，我只好在路旁稍適休息。二哥獨自先行。說來也怪，不休息倒好，一休息身體登時像泥一樣癱軟下來，倒在路旁。寒冷、酸楚、惆悵、恐懼一齊襲來。腦海中各種念頭交替出現，雜亂無章。朦朧中，只聽一陣刷刷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睜眼一看，原來是四個十多歲的砍樵女把我圍住，詢問原委。當得知我已一天沒有吃東西，那個稍小一點的女孩晃動着叮哨響的飯盒，示意她們也已彈盡糧絕。見這個樣子，她們執意要送我回家，半推半就中將我拖上柴車。一個小夥子被一羣姑娘所搭救，心情很不平靜。躺在車上儘量顯得再萎靡一點再贏弱一點，彷彿這樣才更加心安理得。幾個少女似乎無視我的存在，一路上喜鵲登梅似地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歡娛的腳步噠噠噠地愉快前行。

三十年彈指一揮間。在那物質極度貧乏，但精神還沒有貶值的歲月裏，人世間那樸實無華的感情是多麼令我們這一代人津津樂道。當年的幾個小姑娘早已或爲人妻或爲人母，如果能通過此文了解到我的信息，歡迎你們來我家做客。我二定傾其所有，拿出最上乘的佳餚款待你們，讓我們在回首往事暢想未來的同時，找回人間那純真的溫情。

不過，30年滄桑鉅變，當年純樸的小姑娘在這越來越污穢的世事中是否還保留着當年那善良的天性，我很難做斷言。如今，她們也許在某個炙手可熱的部門謀得一個差遣他人的職位；也許因經營KTv包房而腰纏萬貫；也許正爲生計而奔波於大街小巷提籃叫賣；也許淪爲下崗職工，正爲二次就業而發愁；也許已經病入膏盲躺在臥榻上期待着他人的接濟……無論她們的處境如何，我絕然要獻上一份祝福：讓我們在這紛繁的世態中，勤勤懇懇地工作，清清白白地做人，愉愉快快地生活，放下常人心，走出名利場，爲美好的人生求得一個圓滿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