鵑城早春散文

二月的鵑城，已近月末，隨着幾輪倒春寒的離去，逐漸露出了春天的紅脣。

今日春陽明媚，和風送暖。帶着幾分探索與獵奇，我信步漫遊，沿着鵑城的母親河——沱江河順流而下，去一睹春姑娘的風采，感受大自然的美妙。

擡頭遠眺，只見碧空如鏡，空曠無際。湛藍的天空中飄蕩着幾朵積雪雲，似被東風捲到空中的棉絮，竭力爲春寒料峭的大地阻擋風寒；又像在青草地上漫步的羊羣，愜意地享受着天然綠色的佳餚，悠然自得。

此時的空氣清澈如溪，溫潤透明，一掃積鬱已久的陰霾，讓我的心情亦變得豁然開朗起來。不由自主地做了幾次深呼吸，偶爾聞到一股百花香，倍感神清氣爽、陶然欲醉。感謝造物主，讓我終於嚐到了純淨氧氣的滋味，淡淡的、甜甜的；也聆聽到生命綻放的音籟，輕輕的、柔柔的。

沐浴在和煦的陽光裏，啜飲着清新幽香的空氣，頓感被霧霾浸泡已久的心肺，彷彿瞬間洗了個澡，或者泡了次溫泉，毛孔盡開，酣暢淋漓。

沿着河岸的綠化帶緩步前行，不覺進入了沱江河綠道公園。中間是一條塗成橙黃色的瀝青小道，曲徑通幽，蜿蜒匍匐，宛若一條巨大的花蟒。

注目遠望，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世界倏地躍入眼簾:河畔兩岸喬木林立，高低不一，排列整齊；高大粗壯的喬木下面，間隔種植着低矮細嫩的灌木叢，斑駁濃密，色彩繽紛；在灌木叢的周圍或空地上，各種花草點綴其間，幾乎填補了地面所有的空白，生機勃勃，爭奇鬥豔。

你看，喬木家族裏，一棵棵香樟並排而立，高聳入雲。它們的根鬚深深扎進土壤，像長着無數芊芊玉指的巨掌，又似盤根錯節、相互纏繞的一團吸管，拼命地向地下無限延伸，貪婪地吮吸着大地母親的乳汁，爲地上的枝枝葉葉輸送豐富的營養，並儲備殷實的糧倉。

粗壯有力、挺拔高傲的樹幹，平步青雲，直插雲霄，將千萬只綠手伸向空中，盡情地揮灑自己的詩意與浪漫。層層疊疊的枝葉，酷似一柄柄天然造就的綠色降落傘，濃廕庇日，涼爽宜人；遠遠望去，仿若天女散花，瀟灑奔放。

作爲園林綠化中的常客，垂柳當然是必不可少的。她的腰肢一般有碗口那麼粗，婀娜多姿，亭亭玉立；她的胳膊細長，自然下垂，葉窄如針。遠看像一個個並肩佇立、長髮齊腰的少女，精心打扮，花姿招展，似乎在參加一場集體婚禮。那剛剛破殼而出、嫩得滲油的小葉芽兒，如同豆蔻少女們臉上的青春痘，星星點點，活力四濺。

看着師兄師姐們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灌木叢裏的小夥伴們也不甘示弱，紛紛拿出自己最漂亮的衣裙，爭先恐後地化妝，以博取遊人的青睞，展示自己的青春風采。

紫荊樹上鮮花盛開，一片喧鬧。紫紅的如霞，粉紅的似火，簇擁着，嘻笑着，趕場兒似的，興高采烈，輕歌曼舞。靠近觀賞，頓生一種幻覺，以爲自己誤入一片紅色的海洋，陶醉不知歸路。

步履輕挪，驚喜地看到了心儀已久的紅杜鵑——絢爛多姿，紅得滴血，光彩奪目。

據資料記載:杜鵑樹又名映山紅、山石榴，爲常綠灌木。相傳，古有杜鵑鳥，日夜哀鳴而咯血，染紅了漫山遍野的花朵，因此得名杜鵑花。

關於杜鵑花，歷代遷客騷人，曾經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傳頌千年的詩句。其中比較著名的，如唐代詩人白居易的“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李商隱的“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宋代詞人蘇軾的“東風第六橋邊柳，不見黃鸝見杜鵑”，明代詩人蘇世讓的“杜鵑也報春消息，先放東風一樹花”等等。

這些詩詞或高雅或通俗，或婉約或豪放，雖然創作的時代不同，背景迥異，但是都賦予了杜鵑花以深厚的情感、浪漫的意境，寄寓了詩人對生活對人生美好的憧憬與誠摯的祝願。

據史料記載，原來美麗富庶、歷史悠久的郫縣還有另外一個好聽的名字——鵑城，也叫杜鵑城。據說這個名字同古蜀望帝杜宇氏有關。“望帝春心託杜鵑”的美妙傳說，就起源於郫縣。每年初春，當杜鵑花盛開杜鵑鳥歡啼之時，即是蜀地百姓開始春耕播種之際。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杜鵑花早已成爲郫縣的.城花，化作鵑城的靈魂，她與郫縣業已融爲一體，不離不棄。

走累了，找塊光滑的石頭坐下小憩。不經意間，一陣花香撲鼻而來，令人熏熏欲睡。凝眸細看，各種奇花異草呈現在眼前。玉簪、鳶尾、凌霄、蘆葦……競相獻媚；蝴蝶蘭、吉祥草、常春藤、沿階草、迎春花……百花爭妍。

多麼鮮豔的花草啊!她們顏色各異，姿態萬千，林林總總，芊芊莽莽。有的推搡簇擁、成羣結隊；有的枝枝蔓蔓、纏綿悱惻；有的三五成羣、拉幫結派；有的獨向一隅、自娛自樂。

花草家族裏，長得最茂盛、種植範圍最廣的當屬麥冬。碧綠柔順、蒼翠欲滴，一叢叢，一簇簇，成排成列，肆意生長。若不仔細看，很容易把它們誤認爲韭菜。也許，她們的前世和碧綠油嫩的韭菜是孿生姐妹吧！

除了麥冬，長勢最旺、分佈最廣的花草應當算三葉草了。三葉草又名幸運草，學名叫白車軸草。因其每片複葉一般由三片小葉子組成，每片小葉子均呈倒立的心形，合在一起，外形酷似汽車輪軸，故得此名。

三葉草也許是我所見過的最奇特、印象最深的一種花草了!不在於它的顏色，而在於其非常獨特的外形!三葉草不僅每片小葉子呈倒心形，而且每片葉面中心均有一層“箭頭”狀的白暈；三個白色的“箭頭”合在一塊兒，遠看極像一個等邊三角形，又似一個規則勻稱的心形。不知她們的寓意是象徵心心相印、永結同心，還是另有內涵？面對如此奇妙的生命，我不得不由衷欽佩並讚歎造物主的聰慧、上帝的靈巧!

趁着興致正濃，我靜下心來，蹲在地上，仔細搜尋隱匿其間、極難發現的四葉草。四葉草也屬於三葉草，只是比普通三葉草多了一片小葉子，是常見三葉草的變種。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我的耐心搜索下，不一會兒，竟然意外地找到了三株四葉草。如願以償，欣喜若狂，立即默默地在心裏許下了新年的宏願，希望這幾位名曰“幸運草”的花之仙子，真的能爲自己和家人帶來一年的好運，送來四季的安康!

徜徉於花草匯聚的海洋，斑斕炫目，心曠神怡，宛如闖入人間瑤池。愜意信步，耳際響起了一陣潺潺的流水聲。那聲音由遠而近，忽高忽低，忽粗忽細；時而像蟋蟀輕唱，時而似飛鴻驚鳴；時而鐘聲陣陣，時而簫笛悠揚。

河水清澈見底，緩步向前。水底下的青荇、軟泥、卵石、碎葉等，清晰可辨，和而不同。偶爾有幾尾小魚兒，在水中擺出各種姿勢，做着只有它們自己才懂的遊戲。間或吐出的水泡，化作一朵朵飄浮於水面的杏花，晶瑩剔透，玲瓏可愛。偶有水泡破滅，驚起一片同心圓似的漣漪，羞澀地向四周逃去。

一陣微風掠過衣袖，兩隻調皮的小燕子迫不急待地趕來湊熱鬧。可能是爲了躲避喧鬧擁擠的遊客吧，它們也選中了河水邊這一方靜地。剛剛還佇立於河面的碎石上覓食，忽然又沿着河畔踱步；一會兒在河面上表演蜻蜓點水，相互追逐、嘻戲，一會兒竟飛向半空，盤旋共舞，竊竊私語。

看着一對燕子情侶琴瑟和鳴、其樂融融的樣子，一股強烈的羨慕之情涌上心頭，夾雜着幾絲敬意和不安＿作爲飛禽的它們亦懂得和睦相處、相敬如賓，爲何作爲人類的我們，卻有很多人做不到如此呢……

春風又綠沱江岸。夕陽西下，一抹餘輝，逐漸將沱江兩岸塗成一幅天然的水彩畫。一縷春風襲來，喚醒了鵑城冬眠的夢，掀開了古城的紅蓋頭，露出了早春的笑靨。

你好，春天的黎明!

＿冰泉2017.2.26於成都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