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草抒情散文

如果一塊土地能很好地生長莊稼，那麼它就一定能生長出一片豐茂的草來；

如果一片土地不能很好地生長出莊稼，那麼，它也可能會長出一片豐茂的草來。

好久沒回老家了，農曆五月的一天，母親63歲生日，回家看母親。高興之餘，過坡越嶺爬上了老家後的山，舉目四顧，閱了一次老家的草們。

我遍識那些長在野地裏的草們，我們的祖先都曾爲它們命名。

那些長着一節一節骨節的綠色的矮草叫敗節草，那些一節一節綠色的長草叫蘆葦；那些能預示天氣的草叫芨芨草；那些長在稻田裏被稱爲敵人的草叫水稗子；我常常泡茶喝的草叫苦苦芽；開黃白色花的叫金銀花；頂一把小傘的叫蒲公英……

草的種類繁多，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叫我辨認草的種類。這些草的名充滿了智慧，我就是吃這些草長大的，並念着這些草的名字認識了漢字。這些草是大地的毛髮，割了一茬還會有一茬。它就像我們身上的毛髮，我們幾個童年玩伴也給它們起了名字，叫它們頭髮、腋毛、汗毛……它們都是一樣的植物，一樣的頑強地活着，一樣頑強地生長。

又見它們，我想到了母親，是母親教我認識它們，母親和它們一樣頑強。

人與草會生死相依。

夕陽西下，我看見父親手握鐮刀又一次走向原野，父親已經有些老邁了，但他的步履仍然穩健，握着鐮刀的手臂依然有力。一個夏天父親都在割草，就像往常每一個夏天一樣，他總會在秋天的時候收穫一個乾草垛，或是把與他相伴的那頭老水牛養得壯壯的。走下山來，我握着鐮刀跟在父親的身後，我比父親高出許多，但在父親面前我依然虛弱無比。父親走過他的草垛，草垛已高過了他的頭頂，那都是父親一鐮一鐮割回來的，我突然想到，那不也是父親的著作嗎？父親用鐮刀一刀一刀書寫，而我只不過換成了筆。父親的'著作早已高過他的頭顱，而我呢？我有些心虛了，在父親面前，在草們面前，我才發現我的營養，多麼的羸弱。我說了無數的廢話，還以爲留言身後，功德了得，現在看一看父親曬乾了的沒有水分的結實草垛，才知道，我的那些沒有腳面高的文字應該謙卑如一堆沙了。

在草面前，我什麼也不是。

它們吸取了大地的靈氣，才長得如此繁茂。而我們吸取了草的靈氣，才生活得如此滋潤。去想一想草吧，去讀一讀那些長在空間最低層的植物，去思考一下那些頑強的植物們的生存意義吧，它將給我們帶來多少生活的思索，帶來多少生命的震顫？

我一直都像一顆草一樣卑微地生存着，我也一直都像一顆草一樣頑強地生活着。昨天如此，今天如此，明天我死亡後也將如此，我將和草一起從泥土裏鑽出頭來，生長在茂盛的原野，抑或是整飭的稻田，讓農人溫厚的手掌把我從稻田裏剔除，扔出老遠；或者又有哪一個手持鐮刀的父親用有力的鐮刀把我割起，堆成一個結實的高高的草垛。

我看見我的後代坐在草垛上，充滿微笑和健康。他知不知道，不久之後，割過的鮮嫩草茬還會長出一蓬一蓬繁茂的野草？

而長起的草地裏會有多少天籟蟲鳴，會有多少生靈踩過的腳印？

地上有草。

誰將和草相生相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