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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閒雲到枕畔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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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時偶爾看畫,水墨閒澹,卻透着渾淪氣象,蒼莽意蘊,讓人氣神渺若雲漢。比如米友仁《瀟湘奇觀圖》,真是下筆在“奇”。畫作不爲筆墨所拘謹,而是長天雲物,怪怪奇奇,得自然之真趣,一派元氣淋漓。我還喜歡甚至偏愛瘦墨——不論是一輪山郭,或一方水鄉,墨幾縷,潤着靜,潤着細,逸筆淺淺,卻盡是情意繞繞。看畫只是我的閒趣,看一眼,猶如打開另一片日月,看到另一方天地。

一片閒雲到枕畔散文

見過有報紙副刊名叫“閒情”一類,但所選文章,內容依然是勞勞碌碌被拘役的記錄,累於物事,何來閒情?即便調侃揶揄,也透出半點無奈苦澀。其實自然一草一木,都有故事;生活一筷一碗,也盡是風情。

閒,能達至美境界,只要一顆心,閒在情意。

閒,是奔波之外,與家人找一野山坡,看看雲,翻幾頁書;是五分酒入豪腸,三分釀成月光,留二分心意與友人做一回月下客;閒,是平常歲月,自有閒適安排,如安妮寶貝說過的——清晨早起打掃庭院,插花,焚香,白日勞作,晚上喝酒看月亮;閒,也是凡俗你我像渴望住在唐詩裏的作者劉天笳一樣得筆下逸趣——門含青蒙山色,窗繞綠漪琴聲。招一角飛花飄入清茶芳茗,剪半段溪流巧賦天籟玄機。

或學簡媜去登山踏野,問樵訪叟,得“幽篁裏撫琴的高曠”,得“煙寺晚鐘的清寂”,也真能於每一首山水詩中邂逅一位旅人。簡媜在學生時代讀課文中馬致遠的《天淨沙》,說很多學子被“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倏地把一顆心弄老了幾十歲。這哪是老?這個“老”,是用情極深,它分明就是她大學醉月湖畔“柳深藏雀”的一份閒情。人生得閒,就應該閒在一份情意中,與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的情意,換來閒坐江岸,聽流水爲你說書。

門裏植草木,閒在情懷。孤山不語,密林有曲徑能通幽,找到的人,必有隨緣自適的情懷。

蘇軾貶謫黃州後,老友馬正卿向黃州府求來城東門外五十畝“故營地”給他耕種。來即安,順其自然,欣欣然做起“散人”,“東坡”這兩個響噹噹的字便由此而來。次年一月,蘇軾開始於東坡下廢園建堂,堂成,適逢降雪,遂名雪堂。蘇軾自書“東坡雪堂”爲匾額,並閒來“繪雪於四壁之間”。

多麼閒適而安,得一坡,即取“東坡”名,落了雪,遂得“雪堂”字。隨意之閒,也許是因爲蘇軾更懂得,隨緣自適是人生大境界吧。所以,他隨後才能在堂前栽柳,種紅梅,堂一側有暗井、微泉,後有茶、桑、橘、棗、松竹、慄。這樣樣閒物,哪樣不逸情,哪樣不忘機,真是安適得令人生羨。

情懷得閒,隨緣自適,整座山都是自己的了,也難怪蘇軾在《臨皋閒題》中會說: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閒者便是主人。

這樣隨緣自適的'閒,已是出塵入塵的境界了。懂閒之妙,閒來清靜。紙上的詩人,幾百年裏沒有人能叩響他們的柴門。

但“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時,他自會來與你相見——人閒時,才能看桂花落,落下的何嘗不是桂花香;夜至靜處,才能心有空山,寂靜作響。

或者“我心素已閒,清川澹如此”之際,你便能遇到他——心有閒,便是純情草木,草木即詩人;心有閒,眼中世界,便青山淡泊,淡泊即柴門。

我們處世,紛爭、恩怨、得失間,需要的正是這樣的清靜與淡泊。而感情世界中,忙着追幸福,急着證明愛,團團轉,到最後不過是兜兜轉,無所得。而適時閒下來,牽一隻手,披一肩月光,走一條小路,閒能致遠。

我們置身喧囂人海,難有清清渺渺的世間,但我相信,自有踏花行人,攜塵世寸心,一壺濁酒,於風雨過後的黃昏,就着點點破蝕的往事自飲。

這一時,就讓時光在窗前閒着,就讓桌上一本線裝書,被吹進窗的風翻過幾頁,又幾頁,閒來無人看。此時,風進屋,月進屋,一片閒雲到枕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