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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鳥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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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過後,收穫後的秋野遼闊,深遠,歷歷在目。天空湛藍如洗,潔淨而素雅的雲朵像村姑粘貼的白蓮花。田野裏浮動的遊絲若一條條銀亮亮的絲線,任性而隨意的纏繞在光禿禿的秸稈上,平添着秋色的靜謐和清悠;我和夥伴們跑過去捏住它,像輕捻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童真和夢幻。秋天,造化着乾乾淨淨的喜歡!

那年那鳥散文

我和夥伴們愛捕捉一種鳥兒。這是一種土灰色的鳥,毛色像麻雀,個兒是麻雀的兩倍之多;落在大田裏很像一塊土坷垃,這種鳥兒自然生成保護傘,很難發現它,村裏人都叫它“坷垃鷹”。有時把它趟在腳下,它才啾一聲飛去;這種鳥兒呆若木雞,很傻。秋天,幼鳥已經長成。秋莊稼收穫後,坷垃鷹順着田壟覓食,很認真,很得意,卻不顧及身陷牢獄之災;有點“低頭拉車,不擡頭看路”的味道,坷垃鷹傻得可親可愛。

村裏有位夥伴比我大五歲,幼年時害過一場病,身上長着幾處豹紋癬,我們很少叫他的名字,只管他叫“花皮”;起初,他對這名字有千般的不願,後來逆來順受了。花皮的爺爺很寵愛鳥兒,花皮青出於藍勝於藍,對鳥兒寵愛有加。秋天,我們架着花皮爺爺捉鳥兒的大網去捕捉坷垃鷹。

下午,太陽變得和藹而溫順,秋風習習。捕捉坷垃鷹是很幸福的時光。坷垃鷹多在稻穀田裏覓食,吃得很歡快,偶爾挺起頭來張望幾下,夫妻般的糾結在一起談情說愛,一陣戲耍之後,又繼續美餐,好像這方天下就是它們的了。坷垃鷹從不成羣結夥,大多是三五隻在一起,是這種鳥兒稀少,還是它們的生活習性,不得其詳。因爲坷垃鷹與土地一個顏色,只有它們覓食跳耀的時候,我們才能盯準它。我與夥伴們在很遠的地方蹲下身,仔細觀望鳥兒的走向,然後,繞過鳥兒很遠一段距離,大約距鳥兒三十多米的正前方支上網。網是用兩根一尺高的木棍架起,後面扯緊呈斜坡式貼在地上用土塊壓實,像張開的蛤蟆嘴。支網一般由花皮與我去做,網扯得鬆緊和坡度關係着捕捉坷垃鷹的成敗。就緒後,我們繞道鳥兒身後很遠的地方,靜靜地觀望着它們向網前移動;有些時,鳥兒停頓下來,用腳爪抓撓幾下小腦袋,伏在地上亮翅小憩。花皮捉鳥兒很有經驗,他抓起土絲兒輕輕地撒過去,土絲兒落在田裏的枯葉上唦唦的響,像黎明催人起牀的雞鳴,鳥兒在這細碎的聲響裏惜時如金了,動身覓食前行。鳥兒的行走總不盡人意,忽左忽右,距網的方向跑偏了;當然,鳥兒是隨着稻穀的多少隨心所欲行走的,事出有因,有情可原,我們怎能責怪它們呢?我們要修正它們的路線的,疏導它們走到正確的軌跡;花皮像位足智多謀的指揮官,囑咐一個人伏身過去,與鳥兒至少保持二十米遠的距離撒土絲兒,聲音不能過大,不能操之過急,否則,跟醒了,鳥兒會飛跑的;花皮與我去了另一個方向,爬在地上“唧啾呱”學鳥叫,坷垃鷹親和力很強,在一方趕動的情況下,不由自主地向花皮學着鳥叫的方向移動;坷垃鷹正確了支網的位置,花皮與夥伴們的行動嘎然而止。真是人有幾等人,鳥有幾等鳥。有些坷垃鷹比兔子還精,稍有風吹草動,便啾的一聲叫着“小小”飛跑了,我們前功盡棄,很後悔地望着飛去的鳥兒喊着一個字,“爺”(吔)—

碰見一些傻鳥,土絲兒落在它們的身上,它們只知道縮着頭俯下身子躲避,完全忘記了自己翅膀的'用處。捉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般薄暮時分才能收網。太陽漸漸老去,空氣清爽宜人,田野依然澄清透亮。鳥兒十分想找一個棲身之地,前面張開的大網似乎是它們的理想場所了,它們身心愉悅地鑽進網裏。這時候,我們早已預備的土塊雨點般扔過去,激起鳥兒奮力奔逃,坷垃鷹用力越大,挺起的腦袋插入網眼越深。坷垃鷹的頭頸插入網眼是順毛進去的,待它們盡力抽回腦袋時,它們脖頸的羽毛戧起怎麼也拔不出來了,它們用腳爪蹬扯網眼,這真是出力不討好的事兒,只能是腳爪也陷入網眼。我們猛撲過去,很愛惜地把它們從網眼裏取下來,坷垃鷹不甘心束手就擒,它們用嘴啄我們的手指,似乎它們的清白之身不容沾污,有着神聖不可侵犯的尊嚴;這一切,丰韻着我和夥伴們的歡喜與笑聲。

我們把鳥兒關進固若金湯的籠子裏,掛在門前的槐樹下像一座美麗的城堡。我們在籠子外面做了兩個食盒,一個盛着大米粒兒,一個盛着水兒,餓了渴了,鳥兒探出頭來可以隨時享用;坷垃鷹很不願在裏面養優處尊,不停地用翅膀撲打籠壁,飛起又落下,三五日後,便變得很絕望了,可憐巴巴地望着我們。我和夥伴們待鳥兒很嬌貴,我們稱坷垃鷹是我們的兒子。我們每天都在觀望我們的寶貝——大地贈送的兒子;大概是金誠所至吧,鳥兒與我們逐漸熟稔起來,我們站在籠旁,坷垃鷹很興奮地叫喚。時間久了,我們打開籠門,它們也不願走出來;偶爾飛出去,它們也會自動飛進籠子裏。情感與大愛可以造化萬物,那是執着與信賴營造的感知!

我大學畢業後步履匆匆走進機關大院,星轉月移,田野裏再也見不到坷垃鷹這種鳥兒了。近悉少年時的玩伴花皮在一次事故中觸電身亡,我心底微泛着人走樓空的嫩寒;在歌廳酒吧燈紅酒綠光怪離奇的塵世裏,我是位精神的赤貧者;偶爾走進鄉下,凍結的私密裏依然掙扎着坷垃鷹“唧啾瓜”的鳴叫;我懷念我的童年,我很想念我和玩伴們的大地之子。在童真堅如磐石的守護裏,它們永遠是我的處女地籠起的樓閣裏不能婚嫁的宅男宅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