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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鳥,那個人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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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們又在歌唱了!”

那些鳥,那個人散文隨筆

“今天是在開會哦……”

“有什麼喜事了吧,你看他們那麼歡快?”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你聽,有點傷心哦……”

每天,我總是很無聊的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當然,我沒期望得到什麼迴應,有得到的,也總是漫不經心的“哦、哦”。辦公室依然沉靜,偶爾傳來低低的一聲嘆息,轉瞬又恢復如蒼白的天空那樣寂清。只是,外面的他們,依然還是那樣肆無忌憚的鳴叫——天知道他們爲什麼總是這個樣子?這羣鳥兒!

“唉……!這次是一聲長長的嘆息。我循着聲音看過去,與他渾濁空洞的目光交接,一觸即無,伴隨着視線轉移的是他輕微的搖頭。

我也轉過頭去,和他難得一同去關注那些煩躁的傢伙。

“還真是奇怪啊!”他燃起了一支菸,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就像一潭永遠水波不興蕩不起漣漪的深湖。“數九寒天,他們怎麼就那麼開心地聚在一起整天嘰嘰喳喳啊?不累嗎?不煩嗎?有那麼多好事讓他們興高采烈啊?”

我很驚訝。看着他還是若無其事地說出這些話,我吃驚得無以復加。

自從我到這個辦公室,不,感覺好像是自從他和我一起坐到這個辦公室的時候,我就從來沒聽過他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這個辦公室也從來沒有這麼有生機地發出過他的聲音。這是一間臨街三層的房子,隔着窗子,鬧市的喧囂,總是堅韌執着地穿過牆壁,隨意撩撥着這裏的每一根心絃。當然,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因爲他的心絃,在我初次認識他的時候,就已經感覺鏽斷了。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呵呵。”我突然一下子就有了和他打破僵局的興趣,順着他的話題說開了。

“……”我的話語揮發在了空氣中,因爲我沒有聽到我故意發出的笑掉在了地板上的聲音。我有些鬱悶,些許尷尬,當然還很無奈。不過我今天的興致總算高漲了一次,所以就堅持着繼續把目光牽引到他的身上。

他瞥了我一眼,厚重的眼鏡玻璃後面,是兩個深不見底的古井,發出幽幽的微光。

“那你說說,這個世界上到底有什麼值得他們唱歌、開心、忙碌的嗎?”

“噓——”冰塊終於慢慢融化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讓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立即產生了無限的期待。

“也許他們朋友相聚啦,也許找到很豐盛的食物啦,也許他們的寶寶終於可以飛翔啦,也許是誰又看到了一件什麼新鮮事情啦,或許正在商量去哪裏遊玩啦,大家正在討論是由誰去發現新路線啦,還有,誰和誰戀愛啦,誰和誰快要結婚——”我突然停住了一串連珠帶炮似的詞彙,閉口不說了。

我試探着去看他的反映,還好,他還是雕塑一般,手指夾着一隻升騰着嫋嫋輕煙的香菸,輕紗似的煙霧籠罩在他的周圍,他的臉我愈發看不清楚了,模糊的樣子,讓我感覺我們彼此相隔千里萬里。

房間裏只有空氣,混合着菸草味道的空氣。

“該死的鳥!”我心裏懊惱地咒罵了一句。

“呵呵!”

啊!我禁不住要跳起來了!這是他發出來的聲音嗎?他會笑嗎?會發出笑聲嗎?

我直視着他,看到的的確確是眉梢保留着微笑痕跡的眼睛。

“沒事,過去了。”他又恢復了嚴肅認真的表情,頭微微偏向着窗外,不知道是不是仍然還在看那些繁忙的鳥兒。整個冬天,窗外臨街的梧桐樹上,聚集了一大羣不知名兒的鳥兒,無論大雪飛揚,還是寒風凜冽,他們總是不知停歇地渲染着沉寂的寒冷和死亡一般的蕭肅。這間辦公室因爲正好面對着他們,所以每天上班,我總是第一批關注他們的人。日復一日,我逐漸對他們產生了興趣,猜測着他們的動向和意圖,虛擬着他們的故事和情節,用我空虛的想象,企圖打發無聊枯燥的日子,打破辦公室積累的沉悶,當然,還有對面的他,一個乾枯了快五十年的.影子。

“你也許很好奇吧?”他突然對我說。端起一隻厚重的墨綠色的陶瓷茶杯,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那是一個難忘的下午,一個冬天很普通的下午,外面有點陰沉,但在一間小房子裏,卻上演着一幕幕生動曲折而富有傳奇色彩的愛情戲劇。一個活生生的主人公,逐漸出現在我的眼前,生動的臉龐,隱藏着一顆曾經充滿浪漫與幻想的心,在時光的衝涮和歲月的浸溼後,歷經坎坷和磨難,曾經起伏的胸膛裏注滿了悲憤和辛酸,泛着光芒的眼睛,在愛情的破滅之後,舞臺拉上帷幕,戲劇到此結束,一位天才般的演員,就此成爲一個沒有心靈、沒有理想、沒有激情的空殼。

“我是一個過時的道具。”因爲傾聽,我忘記開燈,房間光線已經暗淡了下來,我幾乎看不見他的臉,他的聲音讓房間更加黑暗了。

“路還很長呢。”我用輕鬆的一句話改變了壓抑的氣氛。我起身打開了燈,房間立刻明亮了起來。他潛意識地用手遮了一下眼睛,以防刺眼。“人生處處都有希望,你看,剛纔還很黑,這不一下子就充滿光明瞭?呵呵......”我給他續上水,笑着說,“心有所想,就有所得。只要努力了,目標總是會更加接近的。無論什麼時候,總是還得要向前走,要讓自己快樂起來啊!你看,天已經黑了,他們不是還在歌唱嗎?”我用手指了指窗外,那些傢伙,還是沒心沒肺地在唱着、叫着、吵雜着。

“呵呵呵!”我第二次聽到他笑了。“聽你的,兄弟。”他站了起來,“這些小傢伙,也不知道吃飯啊!呵呵……”

在樓下轉彎的地方,我堅持請他吃飯,他堅持拒之不受。昏黃的路燈,拖着他孤單長長的身影,終於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中。

我擡起頭,看了看那些依然叫個不停的鳥兒,微笑着搖了搖頭,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