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滿故園抒情散文

很多時候，我都在揣度着這樣一個問題：一顆青草的種子究竟是如何被風捲起，或由某隻不知名的鳥兒銜來，然後落在泥土裏悄悄地生根發芽，歡快地吮吸着大自然的雨露節節生長，直到佔據人們家園的一隅，甚至駐留於他們的某段人生記憶裏。生性留戀故土，不願遠遷，前些年爲了生計和理想，不得不疲於奔波，如今生活於異鄉的我已經開始慢慢靜下心。這個夏季的某日我重又回到故鄉，當我經過先前曾住了近十載的舊屋時，記憶遂如故園裏的青草一樣漸次變得豐盈起來。

那裏絕對是青草的海洋，偌大的院落裏已看不見丁點水泥地。起先，堅硬的地面上僅有三五個破損的小洞口，這些青草最早就是從那裏鑽出，再匍匐前進、伸展遊走，最後簡直就是貼着地面開始了肆意地奔跑，優雅的姿態迅速蔓延到它所能觸及到的每個角落，也包括我幾近荒蕪的心田。當微風拂過，葳蕤而青蔥的野草搖曳着何其相似的舞姿，宛如生命中那些輕盈透亮的時光。或許，人生也是由一些相似的'片段組成吧，只是許多時候，我們都未曾去留意那條隱形的連接線。

家是愛的城堡，房子是家的溫情載體。光陰的羽翼緩緩打開，我彷彿看到三十多年前我的祖父綻放在汗水中的微笑。那個時候，他唯一的兒子就要結婚了，爲了籌築新居，他輾轉於鄰市某鎮莽莽的大山之中，給人家伐了數月的木材，最後的薪水就是滿滿一大板車可以用來蓋房的木料。至於砌牆用的土磚，則完全是祖父利用家裏的老黃牛與石磙完成的傑作。在那個年代，我想我那年輕的父母住在這樣的新房裏一定會感到無比的溫馨和浪漫。而若干年後，在我多趣的童年王國裏，那土牆縫中滋生的青草繁茂了一夏又一夏，它們就這樣在蔥鬱中見證了太多的滄桑與甜蜜。

大地上頑強生長的那些青草總會讓我聯想到親情血脈的承接與延續，它們在陽光下縱情奔跑的姿態是如此驚人的相似。我廿五歲結婚的那年，父親傾其所有給我蓋了一幢樓房。爲了節省開支和增加經濟來源，父親跟在建築工人後面做泥工、刷油漆、裝水電，後來就這樣一直做了下來，多年後的父親竟然成了鎮上頗有名氣、業務繁忙的水電工。生活的壓力迫使父親實現了人生的跳躍，一如故園裏那些長久地擡頭奔跑在風中的青草一樣，一路承載了我生命中的許多幸福與疼痛。

光陰如水流淌，故園的青草儼然是在穿越一條隱祕的時空隧道。當如今的我也成了一個父親，相同的責任讓我愈發地體會到肩負的神聖與艱辛，猶記我下定決心選擇異地買房的初衷，就是讓孩子有一個更好的就學環境。新居裝修完工的那段日子，我喜歡坐在夕陽下微笑，疲累而舒心着。只是我一直難以找到那種暢快奔跑的愜意，直到有一天，我在小區的花壇裏瞥見那些久違而熟悉的青草的身影，那一刻，在城市的鋼筋水泥包圍中，它們正舒展着從容與悠閒，緊貼着綠蔭下的泥土恣意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