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態的身世的散文

我的身世其實並不複雜，但總感到很尷尬、鬱悶。目前仍叫姨父姨媽爲爸爸媽媽，而親生父母稱之爲姨父姨媽。在外人看來，這種關係似乎有點本末倒置。我想，既便到了我結婚生子之時也不一定能將它改變過來。原因很簡單，我曾是一個超生寄養者，而且一直以來，對親生父母這樣的稱呼也習以爲常了。

我出生幹部家庭，全家四口人，有一個姐姐，八歲之差，父母都在縣區和鄉鎮工作，那是我上小學之後才知道的事情。但我公開的身世卻是鄉村小學教師家庭出身，且還有一個大我11歲的哥哥和大我8歲的姐姐，因爲較一般家庭人口多，在農村“半邊戶”中，也算是一個大家庭，生活雖苦但卻溫暖、熱鬧。

大約半歲之後，我逼迫送到了姨父姨媽家寄養。之前，老家的奶奶和外嫁的一個姑姑據說也承擔了短暫的寄養撫育，因農事忙又不怎麼上心地照顧我，親生父母不放心纔將我送到姨媽家。匆匆而來，戶口一時落實不了，親生父母又沒來得及給我取個名字，姨父姨媽爲了好記乾脆就叫我爲“多多”，寓意爲多一個人抑或是多餘的人。從我記事起，一直認爲他們就是我的親生父母。小的時候，凡是小孩子因父母不能及時如願自己的要求，從而耍脾氣，任性，哭鬧等特性，我也一一都會表露出來，而姨父姨媽無奈之下必將把我當親生兒女盡力而爲。九十年代初期，姨父姨媽家的經濟條件比較差，吃飯人口多，全家主要經濟來源僅靠姨父微薄的工資，哥哥和姐姐那時又分別上了小學和初中，家裏開銷逐漸增大，因此兄妹之間爭搶零食的現象後來也越來越少了，偶爾我耍點小脾氣，也都是哥哥姐姐們作業多不與我同樂造成的。爲了填補經濟來源不足，姨父姨媽競幹起了從未想過的行當：養雞。這是個技術活又是一個累活，好的年頭，可賺個三四千元，碰到打雞瘟時肯定虧本一條路。三年後，親生父母與她的親姐妹們在城裏合夥開了個店，姨父姨媽的生活條件這纔開始慢慢地好轉起來。

我的童年生活至少有三年左右的時間是在養雞廠渡過的。姨媽整天忙於養雞的事務，姨父放學後就馬不停蹄地奔向雞廠，餵雞食，掃雞舍，察看小雞生長狀況，忙得不亦樂乎，幾乎沒有多少閒時照看我。學會走路之後，我也不怎麼去黏姨父姨媽，經常會自顧地找周邊的一些同齡的小朋友玩耍，實在是玩厭煩了，或者肚子有餓意時這纔想到該回家了。看見那些活潑亂蹦的小雞仔們，心裏總是癢癢的想去弄弄它們，以致於弄得雞飛狗跳、滿身雞毛屎灰是常有的事。

親生父母時常掛念着我。每逢週末，他們會拎上一大包類似於衣服、奶粉、餅乾和其他食品來到養雞廠。可每當穿着他們帶來的碎花裙子，吃着香噴噴、甜滋滋的食品，興奮之餘我會驚奇地望着他們，卻始終不敢靠近。姨父姨媽摧着我叫親生父母爲姨父姨媽，可怎麼也叫不出來。心想，這個親戚爲什麼會這麼對我們好呢？當然心裏面是多麼地希望他們能經常來。而親生父母的常來，並攜帶五顏六色的食品和兒童衣服，在我幼小的心靈烙下了深刻的印記，慢慢地我也與他們熟悉了，偶爾叫上一兩句，只看着張嘴巴卻聽不見音聲。既使是這樣，大家還是感覺其樂融融的。

我原本出生在城市裏，卻無奈在鄉村渡過了幾年童年生活。童年，就像一條小船裝滿了糖果，裝滿了玩具，裝滿了歡笑，也裝滿了快樂，漸漸地一切都將成爲美好的回憶。五歲那年，姨父姨媽與我的親生父母商議，將我送回到了本應該生活的城市，目的是爲了我今後有一個良好的生活和學習環境。於是，我的親生父母爲彌補曾經不願失去母愛的那段歲月，忙着張羅如何規化我未來的人生之路。記得還未上學之前，他們就買來很多圖書，內容大多爲看圖識字、唐詩三百首、故事會等，在牆壁上分別掛着“水果蔬菜、學數學、人物”彩色掛畫。一有空或教我看圖識字，或背誦古詩詞，或聽彩色掛畫中人物關係。緣於剛進城到處都感覺到新奇，抑或是對親生父母不瞭解有怯意，心裏有時不是很想學，也要裝着乖巧認真的樣子去一一應對。從熟悉到融入一個陌生的環境是需要一定的過程。我努力去克服心理障礙，盡情地融入其中。姨父姨媽與我在城裏短暫地住了一陣以後就回鄉村了，那時我頓覺失去了庇護的力量，心裏總是酸楚楚的，但我很清楚，我不可能再回到鄉村養雞廠，而今後的生活將與自已的親生父母和已上初中的姐姐他們漫漫地渡過。

我是不到上學年齡讀了當時較好的小學，天資雖然不算高，但很快適應了城市裏的生活和學習環境，曾經弊腳的普通話也快速得到提升。在小學階段，學習成績經常名列全班前五至六位，尤其對數學感興趣。親生父母知道後給我報了個數學“奧數”班。慢慢地我的興趣更廣泛了，每當我做完作業後，會在草稿紙上塗塗畫畫，有時候又會去摺疊各式各樣紙飛機，千隻鶴一類的`東西，有時候還會拿出父親的象棋和圍棋擺上一陣。只要我喜歡，父母就會根據我的愛好和要求，讓我儘可能參加各種的校外興趣輔導班。都說五歲一個代溝。可我與姐姐之間並不明顯。每當姐姐放學後，我會主動去找她問這問那，儘量消除相互間的陌生感。而姐姐也自然知道我的心思，想方設法來滿足我，那一段時光我完全忘記了孤獨，心中只有愉悅。後來我上了初中、高中，但這期間的成績和表現不是令人滿意。上大學之前，我曾拷問過自已的靈魂，也認真分折過所產生的原因。主要是父母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情迫切，同時急切將我童年失去的愛和歸屬感儘早彌補。但最重要是還我自身的問題。有專家認爲：早期的親子分離使兒童失去了對父母的依附，缺乏來自父母的親情呵護，給兒童帶來了巨大的分離焦慮。因此，在人格上表現爲內向、孤僻、固執，不善與人交流；在心理上則體現在人際關係敏感、焦慮、抑鬱、敵對和偏執。在鄉村那些日子裏，姨父姨媽雖然待我像親生兒女一樣疼愛，但隨着年齡增長，總感覺還缺少了什麼，一直在心裏是濛濛濃濃，回到城裏後依舊走不出陰影。也許，這就是影響我性格和學習成績的“罪魁禍首”吧！

2015年秋天，大學畢業了的我，在親生父母多次勸導下走進了軍營，開始我人生嶄新的生活。部隊的生活是美好的，火紅的青春應該在軍營裏燃燒。我也想借此洗禮於我的心靈，錘鍊我的性格。那時的心情格外愉悅，睡夢中總是露出甜美的微笑。但一聲起牀號把我的美夢驚擾，天沒發亮，就喊起了一二三四的口號，風像長刺兒般往臉上扎，雪像鞭稍兒往臉上抽，訓練的艱苦讓我第一次領教。部隊的訓練確實艱苦，這在以前我未曾想到。再後來，我經歷了泥濘中摸爬滾打，烈日下站崗放哨，正步踢得鞋都爛掉，軍體練得兩手起泡，俯臥撐仰臥起坐，翻來覆去不知多少。射擊，投彈，刺殺，百米障礙，五公里越野，野營拉練，政治學習，思想教育，作風紀律，點滴養成……生活雖然艱苦，但苦中有甜也有歡笑。人生中有了用汗水、淚水、歡笑和努力寫成的經歷，生命裏從此有了刻骨銘心的記憶，永遠不會抹去。父親是軍人出身，他的一首《特種女兵》——“磨刀礪兵劍出鞘，曙光映照練兵場。身着迷彩臉青妝，擒拿格鬥武藝強。野外求生忍飢餓，樹草蛇肉爲軍糧。巾幗拋頭膽氣豪，壯士更要敬天嬌。”時時鼓勵着我不斷前行。

今年春節前，我利用家書的形式，人生第一次叫了一聲“爸爸媽媽”。我痛恨自己因爲曾經早期親子分離等原因，而形成的孤僻、偏激的性格，從而對父母所造成了種種傷害。我躲在暗處哭泣，嚎叫，自責，捫心自問，怎麼會有這種心裏疾病呢？軍營火熱的生活讓我明白了許多，父母深愛自已的子女是中華民族永恆不變的主旋律，只有奉獻沒有索取。我感激他們一直以來對我的關心與呵護，將我一步一步引上人生正確的航向，使我更加懂得珍惜親情、友情，懂得感恩、包容和舍我。

我非常慶幸，生命里程中有兩對至親至愛的父母。是他們給了我快樂的童年、少年，給了我舒適的生活和學習環境，給了我雙重的父愛與母愛，同時不斷地指明瞭我的人生航標。感動在歲月裏洗盡鉛華，沉澱在我的心裏，人生在世，種種失敗、無奈都需要我們勇敢地面對，豁達地去處理。養育之恩，當涌泉相報。我會用我後續的不懈努力去一一回報他們，也希望我的後代不再出現或延續這種難以言表的身世囧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