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日常心頭味散文

夜讀雪小禪的《最是日常動人處》，頗爲文中描述的那種平淡古樸、安詳又動人的小橋流水般的蘇州日常生活所觸動，尤其是讀到作者時常在平江路上花兩個多小時排隊買燒餅那一段時，便不由自主地想到家鄉的燒餅，想到那個在舌尖上久久纏綿的獨特味道，想到這座小城中許多日常而又飄香的細節。

我的家鄉，是華夏人文始祖堯帝和一代太極宗師孫祿堂的故里，也是中國桃鄉、中國蘋果之鄉——河北省順平縣。這裏的燒餅夾肉，是獨具特色、遠近聞名的一種風味小吃。

燒餅是圓的，碗口大小，上面的一層薄而脆，粘滿芝麻，色澤金黃，入口香酥；下面的一層稍厚，也被烤成金色，吃起來是勁道的；中間的夾層會因爲加熱而分離，切開后里面正好可以放燻肉。燻肉是傳統手法熏製的豬肉，剁成小丁狀，肉色鮮亮，紅而不黑，香而不膩；當然也可以依據個人喜好，適當加入些肥肉或者尖椒、香菜之類，或者乾脆夾香腸，抑或雜拌兒。

可以想象，那紅、黃、綠相搭配的養眼色彩，以及燒餅的酥脆與燻肉的濃香相糅合的爽口滋味。除非已經飽了，否則很難抵擋這誘惑。

這座小縣城中，幾乎每一條街上都有幾家賣燒餅的，有的'是小吃店，裏面不僅有燒餅夾肉，還有各種涼菜、熱菜，還有粥、湯；有的就是臨街隨手支起的攤位，一輛電動三輪車，車上一臺吊爐，車下一架案板；專賣燒餅的旁邊必定是賣肉的，這樣你買了燒餅就可以趁熱去夾肉，既方便買者，又有利於賣家。

早上，不想做飯的時候就去附近的小吃店，要一個燒餅夾肉、一碗紫米粥、一碟涼拌菜，有的時候還會再加一個煮雞蛋。不是說早飯要吃好嗎，不能虧待自己。

常去的那家小店，環境衛生極好，非常乾淨，桌椅整潔，碗筷都是經過嚴格消毒的。漂亮微胖的老闆娘熱情又厚道，假若你帶的零錢不夠，她總是大方地將那個零頭抹去。

我喜歡去她那裏吃早點，不僅是因爲燒餅夾肉味道的正宗地道，更喜歡那種溫馨雅潔的氣氛。

中午下班回家的路上，若時間緊、事情多，也會在街邊買上幾個燒餅夾肉帶回家。

有一次，邊排隊等邊聽大家議論。有人說，剛纔有五六輛價值幾百萬的京照豪車停在這裏，他們一下就買走了那麼多的燒餅夾肉；還有個小夥子在興奮地念叨什麼法拉利、保時捷、勞斯萊斯……

然而，那個打燒餅的中年女人，卻依舊像往常一樣平靜、麻利地揉麪、擀麪、鋪油、卷卷兒、揪劑、壓型、粘芝麻，再用一把平底大鐵勺的背面託着，將生面餅一張挨一張地粘貼到吊爐頂部。她只是微笑着說：“不認識那些車標，再貴的車我也看不出好來，就覺得咱那幾萬的車已夠好的了。”她輕鬆快樂的神情中沒有一絲羨慕或妒嫉。

忽然想到楊絳先生的百歲感言：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係；人生最曼妙的風景，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

是啊，只要自己覺得好，就是最好的生活。

十幾分鍾後，我等待的燒餅便出爐了。

轉身到街對面去買肉，看到鋪子裏的師傅正在燻肉。一口大鐵鍋穩穩地蹲在兩隻摞好的廢舊輪胎上，鍋底是已被點燃的果木鋸末。只見那人又往鋸末上撒了些白糖和茶葉，然後將一張圓形鐵絲網架於鍋中，再往鐵絲網上放兩棵大蔥，最後將待薰的已燉好的豬肉均勻地擺放於大蔥之上，並蓋上特製的高粱秸編成的鍋蓋。

燻肉的師傅說，香腸、豬肝豬耳等雜拌兒也是這樣熏製，只是時間長短不同，就連烤燒餅的吊爐內也同樣用的是果木鋸末，如此烤製出來的食物都是帶有果香的。

他還說，他們用的豬肉都是當天現殺、山裏自然長成、才一歲的黑土豬肉；灌腸用的紅薯粉也都不添加任何色素等添加劑，是純天然綠色健康食品。

多好。我生活的這座小城裏，每天從天剛剛亮一直到天黑，燒餅和燻肉的香味無時無刻不瀰漫在每一條街巷中。勤勞樸實的人們，既懂得付出，又懂得享受，他們自足知足、樂觀達觀。那久久纏綿在舌尖、心頭的味道，已成爲他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無盡的纏綿與回味，正是對生活、對人生、對這片熱土無限地依戀與熱愛啊！

每當離開家鄉一段時日，我都會由衷地想念燒餅夾肉的味道，那是真真切切的家的味道！

從小在東北長大的侄子說，他特別愛吃他爸從老家帶回去的燒餅夾肉。好吧，姑姑下次再去的時候，一定多給你帶上一些。

我還在想象，當春天來了，當萬頃桃花競相開放之時，若有朋自遠方來，如果還是所有飯店全部爆滿，我會買上一些最正宗的燒餅夾肉，一些最新鮮的黃瓜、西紅柿，一些最可口的紅富士蘋果，連同一些熱水，一併帶到桃林裏、桃樹下。

大家在春風裏賞着花，談笑着，來一次別開生面的野餐，讓遠道而來的朋友也嘗一嘗我家鄉的日常美食，是不是過口難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