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亡友肖金鑑散文

亡友肖金鑑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3.3W 次

亡友蕭金鑑哲嗣蕭偉寄來蕭先生遺著《站在陽臺看風景》一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2年第一版。蕭公子在附函中說:“蕭先生愛書、藏書、編書一輩子,卻一直沒有爲自己的文字找一個歸宿,直到他得知自身病情嚴重,纔將多年來文字整理,委託鍾叔河先生作序……這是他生前的遺願,也是他在人世間留下的串串足跡。所幸的是,在朋友的幫助下,讓先生在生前看到了書樣,也算是夙願以償吧。特爲讀書界朋友奉上。以此紀念‘愛書愛到死’的蕭金鑑先生,同時也是對先生的生前好友們致以誠摯的謝意。希望如先生所願,青山裏,他能聽到書友讀書的聲息。”鍾叔河先生在序中劈頭便說:“世上讀書人多,愛書的人也不少。愛書不顧身,愛書愛到死的人,在我八十年歲月、上百位朋友中,卻只有蕭金鑑”。鍾叔河先生還說道:“蕭君的文章也寫得好,不拖沓,有內容,用上了自己長久以來兼收幷蓄的材料。可見他收書雖貪多,卻不濫,算得上有眼光,有選擇。”蓋棺定論,蕭先生其瞑目哉!

亡友肖金鑑散文

這是一本散文集,共收文章124篇,分《站在陽臺看風景》、《人間要好詩》、《書人的懷念》、《我的杯很小》、《淡竹鹽》、《今昔王村》、《書與生命早相融》七部分。文章都不長,每篇約千把字,十分適於把玩。

隨便抽到一篇《絲瓜筋》,讀來十分清雅雋永,自愧弗如。特選錄部分以證我說,以饗讀者。“我的家務分工是一天冼兩次碗。這活兒輕鬆,對當過兩年炊事員的我來說,不是件難事。先旋一圈碗內再旋一圈碗外,臨了揩一把碗底,乾淨利索,有時還會獲得妻子一番誇獎或者少洗一次碗的獎勵。不過,我洗碗有個講究:要用絲瓜筋。這絲瓜筋,不多說幾句,好多城裏人還不知道是啥玩意兒。我們平時煮食的絲瓜那般軟嫩.但它老化以後會形成結實細密的網絡狀,扯不斷也拆不散,沒別的用途,拿來冼碗卻是個好東西。粗纖維很硬,碗上的痂痕什麼的一擦即去,容易淨碗;還有個大優點是不沾油,洗過帶油膩的豌碟後仍清清爽爽。我在做小孩手時,在老家鄉下見母親和鄰居大嬸用絲瓜筋洗過豌,留下很深的印象。當炊事員那陣子,正值荒唐歲月,農民餵雞生幾個蛋或者種點小菜拿到街上賣,只能躲在街角巷尾僻靜處偷偷地成交,要是被戴袖章的人發現,東西被沒收還要罰款.叫‘割資本主義尾巴’.那時是見不到絲瓜筋的影子的。記得我所在的單位有個守躉船的老頭,閒着無事就用爛布筋扎拖把,長的好幾尺.短的才幾寸.最小的那種送給食堂洗碗,手是不會粘上油了,但碗碟冼不乾淨,總是油糊糊的。早些年妻子進城住了,她喜歡用口罩冼豌,對我的用絲瓜筋洗碗的建議不置可否,她是習慣了,習慣成自然麼?妻子和我不是同鄉,她老家也有絲瓜,好像不習慣用絲瓜筋洗碗。不過,絲瓜筋也被她派上用場,那就是,她愛把它作爲口頭禪,常常掛在嘴邊.用以評判事理.那口氣倒有蠻厲害的。我這個人一貫恪守本份,生性淡泊,大半輩子在名位物質上與世無爭。卻又有幾分迂闊,對身邊某些怪現狀愛與人論個短長,這就難免弄得彼此都不愉快。妻子見我回家心情鬱郁,往往追問原委,只得從實招來,少不了給你一番數落:纔看見你們這幫讀書人——盡嚼些絲瓜筋。她把在機關做事的都當成讀書人。如今好多事你扯得抻,嚼得爛?……我家隔壁鄰居,有崽有女,常爲點小事吵吵嚷嚷,弄得四鄰不安。妻子不時會嘮叨:‘纔看見這一家人盡嚼絲瓜筋……’”

2012年春節後,我的《粵東金石略補註》出版,我寄了三本向他請教,在電話中,他告訴我身體不怎麼好,我當時並不怎麼在意。我以爲他的年紀並不很大,在現代醫療保健條件下,一個人不熬到油盡燈枯的情況下,是不容易告別人生的,於是我只是隨口的說了兩句“注意保重”的空話就算了。到了8月份,我收到了蕭先生參與編輯的江西民間雜誌《文筆》“春之卷”,打開來看“代卷首:懷念蕭金鑑先生”赫然在目!心中一緊,趕快找出有關的幾篇悼念文章來看,才知道蕭先生因患胰腺癌於三月二十二日駕鶴西歸,享壽七十有三。當今世界,其行也速,嗚呼哀哉!

與蕭金鑑先生相交,源於上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廣東省創辦了《珠江環境報》,我任編輯部主任兼副刊編輯,在與全國環境報交流的過程中,我認識了時爲全國環境報系列翹楚的湖南《環境保護報》和該報副刊編輯蕭金鑑先生,蕭先生對我們這個晚生的小弟弟十分關心,多方指導我們如何辦好環境副刊,蕭先生曾回憶說:“兩人一見如故,傾心交談,談辦報,談編副刊,很對脾味。”爲此,他主動爲我報向國內名家約稿並代編專欄,從而使我報很快的提高了質量和知名度。2003年在全國進行報刊整頓的嚴厲條件下,本報卻脫穎而出獲得全國僅有的兩份公開發行的環境專業報紙之一,蕭先生爲本報墊下的基礎功不可沒。

2002年我的.散文集《漢鏡堂文選》出版發行,蕭先生主動的代我向各位方家推薦,還幫我寫了書評。蕭先生在書評中寫道:“《破鏡重圓記》,一口氣讀完,讀一遍,再讀一遍,然後久久地思索——一本書,不,僅僅是一本書裏一篇千字文,使我心靈受到極大的震憾,這震憾,有着故事的傳奇性在內,它不是我們平時理解的感情上的彌合,而是實指一面千古銅鏡在一場浩劫中破碎,二十年後居然重圓的奇事;但更打動我的,是慶祿先生準確、深刻、獨到的表達。這種感覺,我只在讀平凹先生的《醜石》時產生過。伍先生的書,書裏的一篇文學使我認識了一位作家,他的思想,他的文筆……在一段不短的時間裏,《漢鏡堂文選》成了我的枕邊書,每晚睡前半小時,都要倚枕讀上一、二篇,有的一篇要讀兩三遍。從首輯‘談藝’到‘修身’、‘妄言’、‘紀遊’、‘紀事’諸輯,長長短短,七十餘篇,或談文,或說藝,或議政、或敘事,讀之‘如入山陰道上,應接不暇’,那種感覺是很好的,‘它記錄了一個真實的人的生活體悟,和對藝術膜拜的審美情趣’。我很同意若木先生所說的,‘漢鏡’作爲一件實體,是存在着的,作者拿來以爲堂名並作爲文選的名字,也有着一種隱喻的意義在,‘它映照了作者一種堅守傳統價值的人文精神……鏡子的觀察就是事物真相的映照,鏡子是真實的,它忠於事實、忠於自我,它的理解就是它所見的真實,鏡子關照的是世間巨大或細微的差異,鏡子有着對心靈的穿透力,有着洞察生活的敏感與智慧。事實上,作者也正是通過鏡子式的觀察,給自己生活提供一個佐證,並從而尋找自己安身立命的精神所在。”

能得知音如此,吾其能爲伯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