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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幽亮的燈下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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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喜歡獨坐一盞幽亮的燈下,讀幾行書,寫幾個字,以度過夜的漫長。那些年,我一直很“宅”,在四張牀擠十二平米的單身宿舍,根本容不下一張書桌。但每個人都可以從供應科領一張“排骨凳”,四方的,兩個巴掌大的樣子,要寫字時,我把它搬到牀上,半跪着寫,所以斱是些“鬼畫符”,過幾天自己都得艱難地辨認,而且,還常常出錯。

一盞幽亮的燈下的散文

從沙溪上凡洞鐵礦,一開始坐四毛錢一張票的通勤車,後水漲船高,要二元了。只是,我一星期下沙溪僅在禮拜六上了半天班之後的下午,那時坐在車上,就像我在鄉下“篩糠”,左轉,右拐,上坡,下坡,顛箥得厲害。

那天下午,主任陪着一位戴金絲邊框眼鏡,前額給春風吹皺的老人,一走進車間,老人像“閱兵式”地檢閱每一臺機牀,尤其是那些年歲大了,捱到“退休”了的,腳步更捨不得邁開。在這些機牀上,一定有他記憶的味道。

在車間,出現這麼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是很稀罕的。可我們都不好意思去打擾他,只是靜靜地看他一眼,各自進了班組的休息室。

在休息室,我們猜測着他的來歷,沒有誰認識他,但可以肯定,他在這車間幹過活,才培養出了感埥,而且,日子越長,越堅實。

主任陪他進了我所在的班組休息室,我們都熱情地讓他坐下,班長忙着換茶葉,燙杯子,斟茶。他環視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在坐的',他語氣圓潤,細膩地詢問着近來的工作狀況。

他陷入了漫長的回憶,隨風潛入夜地給我們分享。

一九六八年三月四目,由溫毅同志向冶金部抓革命促生產指揮部、計劃司和基建總局等部門彙報了礦山建設工作,國家計劃委員會重工業局的同志到會聽了彙報。治金部有關部門的同志表示:礦山投資及建設進度,同意省安排。……

在“百廢待興”的六八年,春風撲面而來,有柳暗花明,更有“誰主沉浮”的豪情,披風戴雨,餐風露宿地不畏艱險,踏破荊棘地尋找開發礦業的征途。

四月二日至三日,爲了貫徹冶金部對大寶山建設工作的指示精神,加速礦山建設,廣東省重工業廳邀請省建委,長沙礦山設計院,省有色冶會設計院和大寶山礦有關同志一起作了討論研究,着重討論了礦山運輸方案和鐵銅兩礦遠近期如何結合全面規劃方案的問題。並於四月十三日,以(68)重冶字笫26號文,向廣東省革委會生產組呈報《關於大寶山鐵礦建設問題的報告》。

他講得眉色飛舞,動情處,語言有些激烈,像在“指點江山”,像回到了那激情燃燒的歲月,完全忘記了舟車勞頓。離開礦山有十餘年了,總想回來看看,就像回老家,念舊。這次,小孩來韶關辦亊,央求了幾次,才如願以償了。

他喝了一口茶,我忙着盛上。

四月二十日,韶關專區革委會(68)宿專革字第227號文,批准成立“大寶山礦革命委員會”,批准賈德貴(軍代表)同志爲代主任,蔡耿豐、林武森兩位同志爲副主任。二十二日,召開了革委會成立大會。

在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歲月,唯有記憶是一脈相承的,也唯有記憶,可以帶來溫暖,帶來心靈的寧靜和致遠。他望向了窗外,好像六八年在不遠處佇足,給他召喚,多麼地心馳神往。

八月三十日,治全部和廣東省革委會共同在韶關市召開了大寶山礦資源綜合利用會議,討論了大寶山鐵礦綜合利用的試驗和建設規劃問題,印發了“會議紀要”,決定大寶山礦鐵礦的建設規模爲年產200萬噸礦石,其中供應韶關鋼鐵廠50萬噸,餘下的,供應湘潭鋼鐵廠。

九月,爲貫徹韶關大主山礦資源綜合利用會議紀要,關於抓緊氯化焙燒試驗的要求,織組了一支由33人組成的採樣隊,由嚴柏堂同志帶隊上山,多數是剛分配來的大學生。

我吃驚於他的記憶,那一年,他風華正茂,懷着一顆獻身礦山的赤誠之心,從象牙塔走出來,就投入了水深火熱。

那一年,他有了心儀的女人,不顧家裏的強烈反對,築巢,生兒育女。而今,歲月在發稍上凝成了霜,灑上了鹽,落下了雪。在感嘆時,雖有些遺憾,但淡泊如雲煙的往事裏,礦山,很值得欣慰。

六八年,這車間叫機修連,他的老伴還是個妙齡少女,有一雙黑溜溜的長髮,一上班就盤起,戴一頂布帽,他剛纔“看望”過的機牀,老伴都是輕車熟路的。這一回,她也要來,可惜,腿腳不太靈便,他就爲她“代勞”了。而他,在北採,每天只顧着探礦。

他坐了大約有半個小時,起身,告辭。他說下去還耍,去建安、鐵路、索道走走,把丟失的記憶找回來,是很幸福的。

那個夜晚,室友們早早沖澡,去電影院看《媽媽,再愛我一次》,很叫座的,聽說再硬腸子的人也會看哭。我的心很是軟柔,怕驚受不起,便關上宿舍門,一個人枯坐着。不時有風敲門。在窗前的草叢地裏,蟋蟀架起了豎琴,弾抜着心絃,註定這是一個不眠的夜。

六八年,在他的生命裏,就是一個胎記。

大寶山,太“折磨”人了,可每一個礦山人都如癡如醉地愛着,無怨無悔地的奉獻着,生命本就絢燦如夏花,轟轟烈烈地燃燒着。

“還是礦山好呀!”他臨走時,意味深長地說道。這發自肺腑的話語,總是暖心的。

很多年之後,我也難以將此事忘卻,尤其在夜晚,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慢慢地回憶,慢慢地打撈起一些文字,慢慢地學會去愛,是刻骨銘心的那種,只有如此,礦山,在青春就要揮霍一空時,纔會屹立起一座豐碑。

哦,一盞幽亮的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