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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蠱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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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蠱說散文

“那時我還年輕。有一天,把我叫到牀前,讓我答應一定要替祖先得到神的寬恕。當時,下午的陽光從竹樓的空隙中投射過來,幾條浮動的光束裏充滿了灰塵和晃動的人影。整個空間在此刻是無比安靜的,我的昨日也一塵不染的穿越這一切,完完整整的重現在我的面前。我彷彿看到了他瘦削的臉、聽到了他悲切的咳嗽聲、看到了他胸口劇烈的震動和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他乾柴般的手向我伸來,彷彿是尋求我的幫助,當時我一無所知,現在卻什麼都懂了。”

兩行熱淚流下,奶奶痛苦的閉上雙眼。

“你消失了一個暑假。”對面的辰瀟不滿的嘟囔。

我把臉側向窗口,不想看到他假惺惺在乎我的眼神。

“你怎麼了啊?”

我知道,我不在的暑假髮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我繼續不做聲,看着陸續來的幾個人,他們笑的很開心,圍繞着辰瀟打打鬧鬧,當然,還有一直在他身旁的左如藍。

暑假結束前的同學聚會,大家都顯得格外興奮。有的人更受歡迎了,也更熱鬧了;有的人躲在角落不願表現,更安靜了。

整個過程,我就這樣安靜的看着辰瀟和左如藍,他們形影不離,我看的出辰瀟和左如藍眼裏的神采,那是從未有過的明亮,以至於射在身上刺的疼痛。他們的明亮和光彩照的此刻的我如此蒼白。

光亮、蒼白,我褪了色*的眼睛到底還能看到多少陽光。

把自己變得強大就不會受傷害了吧。我天天躺在牀上對自己說這句話、在路上對自己說這句話、在教室裏對自己說這句話、在廁所裏對着鏡子說這句話。

左如藍在教室裏的話,我就不會在教室裏,隨便找個什麼地方都好,只是不想看到她的樣子。

辰瀟和我都是廣播站的,我便辭掉了,“爲什麼啊?”辰瀟追着問我,“你怎麼了啊,不是乾的好好的嗎?”我很想對他說:“因爲你,因爲你,因爲你!我不想看到你!”可是卻給了他一個我都無法解釋的笑容,然後迅速的消失在轉角。

我對辰瀟的疏遠,他彷彿完全沒有察覺的到,也可能是我僞裝的好。我想,我的傷痛完全是我自作自受,喜歡一個人不告訴他,受傷的只是自己而已。

因爲他們,我想徹底的隱身了。

校園裏的法國梧桐開始落葉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恰如我的憂傷。還記得,每到梧桐落葉的時候,我都會和辰瀟在校園裏踩落葉,我說“我喜歡聽到葉子破碎的聲音”,辰瀟說“我喜歡看你踩葉子,那樣子很像小狗”。

如今,我一個人踩着,聽着枯葉破碎的聲音恰如是從我心底發出的。越踩越快,到最後跑了起來,梧桐葉在我身後輕舞飛揚,像是迴旋着一首的輓歌。我多希望,在這奔跑的瞬間,所有的時光能夠倒流,讓他再一次走在我身邊。

一雙紅球鞋擋住了我,我擡起頭,那一刻,我淚眼婆娑,模糊的視線也擋不住那熟悉的臉龐;那一刻,這個空間的光影、線條、聲音、氣味,都對我有着強烈的吸引,沒有什麼再會令我思索了。無數次,後悔自己沒有告訴他自己心裏的想法。現在,我不會再膽小了。

我彷彿中了邪一樣的緊緊抱住了他,“我喜歡你!”

“你是誰啊?!”

我被他粗一魯的推開跌在地上,看着眼前這個人。他和辰瀟長得那麼相似,俊臉龐、高一挺的鼻樑、但卻穿的很隨便,黃|色*的T恤、亮藍色*的褲子、尤其是那雙扎眼的紅球鞋……

我擡頭,驚異的連淚水都停止了。他不是辰瀟,卻有着一樣的面孔,他是誰?

離開的原因源自哪裏,這很重要嗎?但回來,又是爲了什麼呢。

我只知道辰瀟的離婚了,卻從未聽他提過他還有個同胞弟弟。

自從上次在路上碰到那個極像辰瀟的人,辰瀟消失了一段。他回來的時候卻帶回了一個他的影子——他們說他的名字叫“辰桐儒”。

辰桐儒來的那天,天下了。我習慣的走出教室,可卻沒有一個可以躲的地方。我看到雨裏同樣也站着一個人,他的紅球鞋下一片氤氳,我見他慢慢張開雙臂像要飛的樣子。突然想到夢中的我扇動着翅膀試圖衝破天穹的畫面,或許他的心裏也有無法說出的祕密。

始終要回到乾燥的地方,始終要把翅膀晾乾,那個叫辰儒的男生在雨中從我身邊走過,我低着頭,看着他的紅球鞋把雨水濺到我的腳背上,然後站住了。

可能他也在想,我爲什麼和他一樣甘願淋雨。

“是你啊?”

我點點頭,想到前幾天誤把他當成辰瀟說的那句話,臉頰不禁紅了。

“回去吧。”他的聲音很像辰瀟。

我們倆個頭發上滴着水回到教室,進了教室我反而覺得冷,不禁打了個寒戰。如藍把她的外套披在我身上,關切的詢問我怎麼了。

我喜歡左如藍一如喜歡辰瀟,辰瀟不知道,但如藍知道。所以,她肆無忌憚的看我傷心,卻什麼都不說,她明明知道我喜歡辰瀟,卻卑劣的在我不在的時候搶走了我最喜歡的東西。她背叛了,也不配獲得原諒。我把外套扔在地上,同時扔掉了我最後一點忍耐。

我們好久沒說話了,下課鈴打響的時候,教室裏很嘈雜,我聽見她那細細一軟一軟的聲音:“不要靠近他,我聽辰瀟說他不好。”

不想理她,覺得這個人嘴裏的話每一句是真心的,我抓起書包就走了。

小時候,我跟如藍學會了下雨天透過車窗向外看,眼裏的人影是錯綜複雜的、也是模糊不清的,帶有一點灰白影像的感覺。下雨天,我們倆個在公車裏一前一後的'坐着,有時候會默不作聲的各想各的事情,也有時候會你一句我一句漫無邊際的聊,但我們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車窗。她的家和我的家隔一站,每次都是她先下車,剩下我一個人看車窗。沒想到這次也是如此,她先破壞了我們的友誼,把我,留在孤獨的公車上。

這一刻,我覺得她教我看車窗是早有預謀的,就像她一聲不吭的把辰瀟從我身邊拉走。而我,受了她這一樣東西,也必須付出一樣東西嗎。

回到家,我翻開手機,有一條未讀短信。

是如藍的,

“對不起,你是我最好的。”

我突然覺得很噁心。

噁心之後是嘔吐,嘔吐之後是清醒,清醒之後是重新開始。

左如藍都能心安理得的天天坐在我旁邊,爲什麼我就走不出她帶給我的-陰-影。

薩特說“他人即地獄”,真的一點沒有錯。那樣的話,我也就是她的地獄。

曾今,我癡迷於房間箱子裏收集的關於辰瀟的東西,他喝過的可樂瓶(剛偷來的時候,裏面還有一點點未喝完的可樂,後來被我偷偷喝掉了)。他用來記作業的小本,裏面密密麻麻寫的好多東西,有課後作業、有周末安排、有他想逛超市想要買的東西,他是個細心的人。他和我傳的那些有的沒的小紙條,他從樹上摘下的女貞樹的葉子,他用完的圓珠筆和寫着他名字的橡皮,還有四個漂亮的小盒子,裏面裝着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因爲他的禮物,我纔開始喜歡夏天、喜歡七月、喜歡我的生日。

依舊隱身,穿梭那些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和角落,卻頻頻與他的影子相遇。

他們長得真的很相像,模樣、身材、甚至眼神都有些共同的地方。唯一能區別他們倆或許只有他們的穿着打扮了。辰儒喜歡穿淺色*系的衣服,給人一種暖暖的感覺;而桐儒則穿的鮮豔的讓人扎眼,視覺衝擊很大,尤其是他那雙紅球鞋。

真正的認識桐儒是在教學樓的天台上。那天本來是想上去散散心的,卻看見桐儒站在天台的邊緣處張着雙臂好像要跳樓的樣子。

我大叫一聲,便不顧一切的跑過去抱住他的腿。

“幹嘛?”

“你想不開也不要跳樓啊!”

“什麼?!跳樓?!”接着,我就聽到他的冷笑聲。我鬆開手,意識到他並不是想跳樓。

“那你幹嘛站在邊上,一副要往下跳的樣子!”

“謝謝你,你是我回來第一個關心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