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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久的記憶之老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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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久的記憶之老屋散文

家裏的那棟“關門緊”的老屋,聽人說是爺爺贏回來的,歷經三代,已近百歲有餘。老屋坐南朝北,佔地面積八十幾個平方米,牆體是土坯磚、紅石磚、青石磚等大小不一的磚塊混合搭建的,窗面是泥坯做的,倒是格子小軒窗精巧別緻。那扇木製的木門,高高的,厚重,早已被風雨侵蝕的斑駁陸離,當我從門旁閃過瘦弱的身影時,那情形彷彿從安徒生童話裏走出來似的。門縫合上的中間處,是一對圓形耳環,硃紅的漆色下露出了歲月沉澱出來的鏽跡。老屋的東南方是一個土磚搭建的小廚房。門前是一塊小空地,毗鄰處是一個小池塘,池塘南面延伸的是一片稻田。

清晰地記得,老屋冬暖夏涼。小時候,總是光着腳丫在有小石子的門前走來走去,卻總也不覺得紮腳。倒是門前的池塘乾涸的時候,我們兄弟姐妹們會拿着鋤頭、鐵鍬,將池塘挖深,再將土一擔擔地挑上來填充門口。小石子沒了,我們的小夥伴們會在空闊平坦的地面上畫出“跳方程”的框框,玩起踢方石頭和扔小沙包的遊戲。

老屋的正東面是個碾米場。每天早晨或是傍晚,村民們總是生龍活虎地挑着一擔上百斤的穀子來碾米。只要碾米機一響,那“轟隆”的響聲震得地都快要裂了。不過,別擔心我們睡不好覺,因爲,早已習慣了。不過,最擾人的不是這“轟隆”的吵鬧聲,而是碾米場內過來的老鼠。每當老鼠多的季節,家裏可就遭了殃。曾經我也被可惡的老鼠咬破了小嘴脣,流了好多的血。沒轍,父親只好從別處抱來一隻貓,如此,老屋的夜晚才得以消停。

不過,老屋也有喧鬧的時候,清晨裏,我總是被屋裏堂間的碎言碎語,或是小孩子的哭聲驚醒,因爲,病人總是很早就來找父親。父親是方圓幾百裏外出了名的鄉村醫師。老屋也有被打擾的時候,每當夜闌人靜,總有村民隔着格子窗將父親叫醒,央求父親開啓那扇厚重的朱漆木門……

門前池塘旁的柳樹吐了新綠。雖說風中還有些冷意,但池水卻漸次地暖了起來。鴨子盡情地在池塘裏嬉戲,哪管柳枝的晴柔。榕樹下,我的夥伴小黃牛正瞪着大大的眼睛渴望着我的靠近。而我,光着小腳丫,擼起小褲筒,戴着自己編制的圓形柳條帽,笑咯咯地行走在池塘的一側泥巴路上。

春光裏的老屋顯得潤溼溼的,到處盪漾着泥土的氣息,牆上的黛玉提籃的圖畫也顯得怠倦。母親將老屋裏間出生的小雞崽用木製的大圓腳盆裝着,放在門口曬太陽。黑色的、白色的、灰色的、或是黑白相間的小雞崽們個個嘰嘰喳喳,你蹭我一下,我蹭你一下,真是可愛之極。母親正用鋒利的剪刀將剛採摘來的小鮮草一刀一刀地剪的粉碎。

“青青(我的小名)啊,牛在叫你。”突然,母親朝我的方向大喊了。

“啊,來了。”我裂着小嘴脣回道。

斜雨下的老屋,迎合了灰濛濛的天空,彷彿從國畫裏走出來的一樣,筆墨適宜,線條清晰。一會兒風來,天空又露出鵝黃般的太陽。一隻鳥兒停靠了瓦楞,正用尖嘴整理它漸長的羽毛。一會兒功夫,又噗嗤一下飛走了。

當炊煙裊裊升起,我騎在牛背上回來了。

太陽光熾烈地照耀着老屋的時候,門前樹葉間的知了嘶叫着,劃破夏天的沉悶。老屋更像是一艘行駛在大海上的船,記錄着家人的生活點滴。

農忙的雙搶時節已至,老屋的前後門都敞開着,任由家人隨意進出。一把鐵鍬,一根扁擔,一條細繩,在老屋的角落裏頻繁地變換着位置。而家人,卻帶來了在外的塵埃與田間地頭的沙土,也帶來了一年之中的第一次穀粒。

門前曬着剛打出來的穀子,金黃金黃的,顆粒飽滿。我將小腳虛掩在穀子當中,一前一後地行走,畫出一壟一壟的溝壑,如丘陵,並望着古銅色肌膚的父親母親笑。

“青青,雞來了,快——”母親突然指着穀子的另一頭大喊。

於是,我趕緊綽起掃帚一顛一顛地小跑了過去。卻不想,那母雞與我打起了遊擊,繞着我轉了個圈跑到穀子的另一頭去了。急得我將掃帚扔了出去,只聽“咯”的一聲尖叫,母雞倉皇地逃走了。

熱乎乎的午後,我會從老屋裏夾出一張竹簟子,來到門前的濃陰下,躺着看螞蟻搬家,任憑米粒一般的黃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輕甩在我的身上。看累了,就在竹簟上轉一個身,睡了。晚上,我又去招惹螢火蟲兒。我揚起小手,不停地招呼,嘴上還不停地念着“過來啊,螢火蟲,跟我來” 。當我小心翼翼地將螢火蟲帶到老屋門口時,螢火蟲可能識破了我的心機,掉轉頭顱逃之夭夭了。我望着那一閃一閃的亮燈籠,急得直撓後腦勺。

金秋的稻子熟了,溢着芳香,一陣風吹過,田間形成了一陣陣稻浪。夕陽的餘暉靜靜地斜照老屋,剝蝕的牆體顯出紅底星輝。池塘裏的鴨子還在依戀着池水,不肯輕意地離去。不知道哪家的孩子騎着水牛從老屋的門前經過,還吹着竹葉笛,聲質清脆婉轉。二姐提着潲水去了廚房東側的豬圈。我則趕着自家的鴨子進了老屋的'西側門。家裏的煙囪升起了嫋嫋輕煙,空氣中盪漾着菜香。

夕陽西下里的老屋,如詩如畫。

晚上,我從睡夢中醒來,一身的汗漬。從硬質板牀上爬起,始覺四周漆黑一團,再摸摸身旁的姐弟,驚恐於她們的失蹤。於是,帶着哭腔,誠惶誠恐而又躡手躡腳地下牀摸起了電線。當我好不容易摸到電線,一拉,卻不見燈亮。我輕輕地抽咽,嘴上不停地叫着“爸爸”,並下意識地出了房門,見廳堂間的大門虛掩。我如一隻受了驚嚇的小羊羔,膽怯怯地將小腦袋探出了門外。

月光如水,靜靜地瀉在老屋的門前,微風過處,樹葉間奏響了悅耳的鳴曲。池塘裏的水牛也只露出半個腦袋,時不時地從鼻孔間呼出水氣泡。遠處,不時地傳來狗兒的犬吠聲。我用落單無助的小眼神注視着這一切,心漸漸地安靜了下來。這時,老屋的東側傳來了姐弟的嬉鬧聲,我的心一振,歡快地跑了過去,加入了她們踩影子的遊戲。原來,父母親在納涼,他們小聲地說着話,談論着收成。

冬天來了,樹枝禿了,池水冰封,田野荒蕪,四處銀裝素裹。而老屋也悄然地進入了童話世界。

而我,會不顧及外頭的寒冷,也不顧及小手已凍得如肉包子,一個人繞着門前的禾草堆,左瞧瞧右看看,還時不時地側耳傾聽,正捕鳥呢。要不然,就去摘廚房廊檐下的小冰條,將它含在嘴裏,澀澀的。老屋的廳堂,母親燃起了爐火。我們幾姐弟們圍着,暖烘烘的,喝着母親熬的稀粥,夾點自制的鹹菜,吃得津津有味。

有時,別家的孩子彙集老屋,老屋頓時會沸騰起來。鬥雞的鬥雞,玩石子的玩石子,踢毽子的踢毽子,唱歌的唱歌……玩得不亦樂乎!

眼下,老屋早已拆了。素日裏身處巍樓廈的瓊樓玉宇,總感覺到是他鄉的城中村。錯綜複雜的街頭巷尾,林立的商鋪,還有那冰冷的牆體,都令人錯覺而迷茫。喧囂的城市,神經容易緊繃,莫名的壓力會令人喘不過氣來。靜下心來憂傷,讓思念來排解。想起老屋,想起它的一年四季,想起它的歡歌笑語,彷彿在昨日。

而今,在老屋的原址,父親建了一棟三層樓的樓房。母親隨了弟弟去了向塘的街市,照看侄兒。而父親,卻不肯輕意地離開,一個人獨自留守。或許,樓房裏留有老屋的影子。因爲,老屋印記了我們曾經的美好歲月。那黑白的流年裏,珍藏着我們的身影。

忽然覺得,老屋沒有被拆,就住在我的心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