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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那一縷時光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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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鄉的白馬河親暱地偎在傍晚的懷裏,它的清純像極了情竇初開的少女,貼近它腰部的那棵垂柳,正在用長髮輕輕觸摸着它那充盈的肌膚,溫柔而又傾情。

傍晚的那一縷時光的散文

石板路邊的紅月季怒放了,妖冶多姿,它們就像一個個濃妝豔抹的少婦,渾身散放着潑辣和狂野。

我忽然發覺,今兒個的晚霞格外的美,那一道道透過雲隙的光束,那一簇簇裹着雲朵的彩環,還有那層層遞進的血紅色,它們相互交織着,最外圍的淡黃色都是那麼的絢爛。

沿着河邊人工修鋪的水泥小道信步前行,不遠處八角亭裏的大理石石凳上黏着一對熱吻的年輕人,是那麼的投入。在這個有着萬千理由可以讓心緒肆意飄飛的時光裏,她那纖瘦的身影立刻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阿平哥……”離我不遠的小榮帶着哭腔拼命叫着我,好似受到了天大的驚嚇,萬般恐懼從我的腦海中電光石火般一閃而過,小榮受傷了,渾身都在發着抖,清瘦的小臉焦黃焦黃的,淚水在眼眶裏打着轉,帶着草鏽的食指上鮮血淋漓,“小榮,快點攥緊手指!”我忙不迭地拽了一把薢苂頭的葉子在手心裏搓着,搓成泥的薢苂頭雖然帶着刺鼻的怪味,卻有着出奇的止血功效,土生土長的農村孩子都會跟着大人下湖幹活的,所以學會了這些自保的方法。小榮的手指上雖然糊滿了薢苂頭,血還是溢出了一點點,連續糊了幾次後,情況纔有所好轉。

小榮和我同歲,我們兩家同在一條巷,同樣是三間草房,用泥巴掇的院牆,她是長女,我是長子,唯一不同的是她家三姐妹,我家三兄弟,農村的孩子懂事比較早,爲父母分憂的意識也重,平日我們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爲父母減輕點負擔。小榮的食指就是被鐮刀割破的,因爲時近傍晚,匆忙之中割到了草叢中的石塊,鋒利的刀刃彈起之際,瞬間就削去了她接近四分之一的指梢。如今人到中年,我依然深深地記得穿上嫁衣的她,嚮往事揮手告別時,清晰的疤痕就像那把行兇的鐮刀,把我們彼此的點點滴滴分割得七零八落……

“平哥,你看今晚的天空多美呀!”小榮倚着老橋的欄杆,髮絲如墨,那癡癡的模樣猶如那畫中的維納斯,“嗯……”我好不容易擠出了一個字,舌尖生硬的像是墜了塊千斤巨石,萬千心事接踵而來。五年,只是一轉眼就過去了,追逐、打鬧、過家家,都被遠遠拋在了身後,如今在我面前的再也不是那個面黃肌瘦、掛淚楚楚的小榮了,她已來了個翻天覆地的蛻變,渾身迸現着無盡的青春活力,一彎腰,一托腮,伴着回眸一笑,都具有着東方女孩最美的氣質。“平哥,我們都十六歲了!”小榮定定地望住我,眼神清澈得讓人心魂蕩動,“是啊!”我反而有點語重心長,“小榮,你還懷念兒時的時光嗎?”“當然了!”小榮的雙手伸向空中,大有攬回時光的氣勢。

我清楚地記得是在十歲那年夏天的一個下午,東北湖的那條羊腸小路整個都被小榮的笑聲瀰漫着,割草之餘,我們彼此逗趣,彼此講些遇到的`開心事,彼此許着遙遠的心願。“阿平哥,等我們長大了去大城市闖闖吧?”小榮一臉的嚮往,那顆幼小的心放佛早已跨越時空飛到了未來……溝坡上滿滿的都是毛毛簪子,地下根叫“地畝拐”,老一代人交代我們,每次拔起一枝口中一定要念念有詞,否則是拔不掉的,後來忘了念,居然也拔掉了!我一邊拔,小榮一邊吃,吃得津津有味。突然,一聲悶雷來自遙遠的天際,風開始拼命地晃着河邊的鑽天楊,烏雲鋪天蓋地,閃電一次次劃破了天空,豆大的雨點砸落,乾涸的地面被震起一個個圈形的煙塵。橋孔下面乾乾的,剛纔一陣猛跑的小榮,臉漲得通紅,溼透了的衣服皺巴巴地貼着她那瘦小的身體,腳下早已溼漉漉一片。風越來越大,天越來越暗,雨越來越急,一縷恐懼襲過,頭皮有點發涼,總感覺背有一雙冷冰冰的眼神在窺探着我們,小榮不由得靠緊了我,掐着我胳膊的那雙手不住地顫抖着,“平平,小榮……”一聲微弱而又竭斯底裏的呼喚聲穿透了暴風雨,“媽——”我和小榮竄出了橋洞……

“平哥——”小榮欲言又止,眼神裏分明隱藏着難言的哀傷,“你拿什麼來娶我?”“……”我一時語塞,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父親去世後,我們家就是一貧如洗,靠點地只能解決溫飽問題,如果說再蓋三間新房,拿出可觀的彩禮,那簡直就是癡人做夢。爲了不拖累兩個弟弟,有好心的提親人上門都被我給婉言謝絕了。我深深地懂得,愛的根基再深,若沒有一個棲身之地,那就等於害了她,又怎麼能忍心拖累她一起受苦呢!“小榮,可以等我幾年嗎?”“我……”小榮的嘴角掛着苦笑,彷彿希望是永生的渺茫……

“小榮要出嫁了!”母親在長途電話裏告訴我,繼而嘆了一口氣,我當時就懵了,“我知道了,媽!”片刻的翻江倒海後,我鬆開攥得發麻的拳頭,心裏如釋重負,渾身不再覺得沉重了,因爲我知道這一刻終究會來,這場愛愛得我徹骨疼痛!村裏看熱鬧的把路口都給擠滿了,小榮一身雪白的婚紗,新郎矮矮的、胖墩墩的,西服蓋過了屁股,寬寬的額頭,眼睛不大,笑嘻嘻的,肚子隆的像一座小山,幾個嬸子竊竊私語:“男的是個暴發戶,四十多了,離了一個,聽說還有一個孩子……”巷子口的車隊真的是叫排場,還有儀仗隊,當那熟悉的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路過我家門口的時候,我們四目相接,她怔住了,嘴巴不自然地張了張,燦爛的笑容霎時僵住了,那個刀疤,在此刻分外得醒目。

光陰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修剪者,也是一個公公平平的見證者。十年風雨如一日,當我在生活的道路上苦苦掙扎的時候,支離破碎的心終於有了修復的人……

母親洗着水果,眼睛笑成了一條縫,穿了多年的衣服在她身上仍然是那麼的寬鬆,梅子蹲在她的身旁,兩個人嘮着嗑,時不時爆發出一陣開心的笑聲。梅子不但漂亮,心地也很好,勤快又會照顧人,性格特別的開朗,待人很大度,多年來都是無怨無悔地照顧着這個家,閒來無事的時候,梅子喜歡陪着我去看黃昏,她說那時的天空是最美的,也是最短暫的,就像兩個人的暮年,既然牽了手,就要牽到天長地久。“榮榮的男人坐牢了……”母親佝僂着腰,“多好的孩子啊!咋就愛慕虛榮呢?還跟了個吃喝嫖賭的男人,唉……”母親數落着,好像有道不盡的辛酸……

雲捲雲舒,歲月斑駁,每當心事如潮的時候,我最喜歡在傍晚的那一縷時光裏眺望着往事,眺望着我和梅子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