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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湖灘頭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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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記憶中,老家鄉下的平房附近有一個小湖泊,老鄉們稱它“湖灘頭”。

記憶中的湖灘頭散文

湖灘頭那邊兒的水清澈得發綠,湖底有零零散散的水草,還有各種小魚。小蝦不知有沒有,只是有一天,我那調皮的弟弟對我說,他在湖灘頭見着一隻有小拇指大小的蝦,我至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湖灘頭的水很明亮,像我們村子的眼睛。

那時候,每日的傍晚時分,人們總在湖灘頭總會擺幾張小桌,放些堅果蜜餞,大伯或大爺有時也會拎上一壺燒酒,大家一塊兒咪酒,喝茶,嘮家常,搓麻將,吹涼風。

兒時的我和奶奶常在湖邊消磨時光。奶奶洗衣淘米,我洗腳捉魚,將湖面弄出一圈又一圈漣漪,將湖面上映着的雲彩打得碎碎的,明朗的笑聲傳到青山的那邊。奶奶說,用湖灘頭那水洗出來的衣服穿着最軟和,那水淘出來的米燒出來的頂香頂香。

又是一日,我打着哈欠起牀,看見奶奶正在洗一個用毛竹編成的籃子,晨時的陽光照在她斑白的頭髮上,她見我醒來,和藹地笑着,說:“囡囡,奶奶今朝帶你去湖灘頭摸螺螄!”那時正是螺螄成熟的季節,我記得那日我很高興,可惜我的手和腳還太短,夠不着水中的螺螄,只能在岸上看着奶奶摸上來一個又一個螺螄。這時,只要有人經過,我就跑過去,興奮地說:“你看,我奶奶在摸螺螄,今天晚上我們有螺螄吃了!”一會兒,迎面走來一個與我年齡差不多的小孩子,可按輩份來論,我卻要叫他“叔叔”,我重複着那說過了無數遍的話語:“小軍叔叔,你今天有螺螄吃了!”他笑着說:“你今兒個還吃不到,要等兩天將螺螄裏的苔污養出來後才能吃!劉姨(指我奶奶)在這兒多辛苦,你等會兒,我去叫姑姑嫂嫂來一起摸!”然後“小軍叔叔”就跑開了。兩天後,我們家揭開爐竈上頭的鍋蓋,裏面是水煮螺螄。爺爺招呼老鄉上我們家吃螺螄,碰到誰經過咱家沒飯吃的也招呼進來。這麼多人吃,我分到的自然很少,但不知爲何,我依舊很開心。

很快又是一日,奶奶在湖灘頭洗衣時,顧嫂在一邊淘米,隔着四五米,對奶奶說:“水娥(我奶奶的名字),年貨你啥時備啊?”我停下玩水,看着天空算了算,嗯,再過幾日就該過年了。到了除夕夜,萬家燈火,爆竹聲聲,煙花一朵一朵地在上方散開,離湖灘頭近的幾戶人家都在湖畔放爆竹。在噼啪聲中,清澈的湖面上漂滿了紅色折爆竹屑,除夕之夜,所有人都興高采烈,給小孩子壓歲錢。就這樣,我們又過了一年。

漸漸長大的我,被爸媽拉到了城市。繁華的'都市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小區裏的湖是精緻的人工湖,映出來的不是藍天加白雲,而是灰白色的天穹,水裏很少有魚,沒有蝦,更沒有小拇指般大的蝦,亦沒有螺螄。湖畔沒有淘米的人,沒有洗衣的人,沒有捉魚蝦玩水的孩童,甚至小孩子不被允許去湖邊玩,大人會說:“去湖邊做什麼?小心摔下去!”我站在高樓大廈上俯瞰人工湖,心裏說:“你不曉得,若在鄉村,人們會有多喜歡到湖邊去。”

我在城裏長到十四歲的那年寒假,我們家照例回鄉下過年。快到老家時,我想着這個時候奶奶應是在湖灘頭洗衣,於是下車後興沖沖地去了湖畔,結果連個人影都沒見着,我急忙往家走。

到家後,看見奶奶正在陽光下織毛衣。見我來了,她很高興,說:“過了這麼些年,你已長那麼高了,看來,我又白織一件。”我看着那紅色的毛線球,問奶奶:“這回怎麼不見你在湖灘頭洗衣服?”她和藹地笑着,如記憶裏的那個笑容一模一樣,她說:“咱家以後不用去湖灘頭洗衣服了,家裏有了自來水,買了臺洗衣機,以後就在家裏洗,既省力又幹淨。”

次日夕陽西下時,我走過那個湖灘頭,風景不復舊時溫柔。迎面走來一個老漢,唱着山歌,漸行漸遠:“青山在喲,夕陽紅喲,麻雀叫喲,牛兒跑喲,咱們村兒哎,大豐收喲;將大樓哎,蓋起來喲,公路建喲,汽車開得快哎,咱們村兒哎,富起來喲”

的確,奶奶和鄉親們很少再去湖灘頭洗衣淘米,且那兒的湖水黃了,水裏再無魚蝦,再無捉蝦的孩童。我那個弟弟也長大了,再也不會對我說,他見着了多大一隻蝦,也再無小孩子同我說,他們摸了多少螺螄。那裏有的只是湖面上浮着的殘枝敗葉,湖水也已泛黃,顧嫂說,沒過多久,有人就要將這湖給填平了。

那湖灘頭的鄰里鄉情也不復當初,昔日的老鄉們遷戶的遷戶,作古的作古。也許後來的孩子在那填出來的地裏玩耍時,不會知道,亦不會有人告訴他們這裏曾是一片湖,他們的父母、父母的父母,祖祖輩輩都是喝着這裏的水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