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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之思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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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北的這個夏天,是多雨的季節。而我,不喜歡雨。

雨之思散文

想不起對雨最初的印象,只記得童年上學時關於雨的記憶

學校距家有三裏多的路程,不過好在不是崎嶇的山道,那是已經通車的公路,只是路面較窄,也並不平坦,兩輛車交匯,是要小心翼翼的。最煩人的是回家的時候,要淌過一條大河,河石總是時不時因爲雨水的緣故出現問題。

一場春雨之後,河冰消融,河面上漲,河石就會變得有一段沒一段的,並且變得很是泥滑。夏天裏,一場大雨之後,河石不是被山洪衝得七零八落就是被衝得蹤影全無。小孩子們到高興,河石爲他們找到了戲水的理由,可大人們就不高興了,爲過河傷透腦筋。秋天裏,河石周圍開始結冰,這時候過河就顯得極不安全,沒人喜歡親吻這個時候的河水。只有嚴冬之時,人們纔可暫且忘記河石帶來的煩惱,在厚厚的冰面上走得很實在。

我們上學,這一段幾裏的簡易公路,這一條變幻莫測的大河,就成了我們往返路上的祈禱。我記不清往返路上經歷了多少次雨淋,我記不清多少次捲起褲管,淌過這條冰冷的河,也記不清雨水、河水親吻過多少次我的衣服、布鞋和我的褲管,反正,我得走完這段路,我得從這河上過。

清晨上學,如果下雨到也罷了,畢竟是從家裏向學校去,母親自然會爲我們打理一番。一塊並不很大的塑料布就是我們最好的雨具,經母親靈巧的雙手一番擺弄之後,到也有了雨衣的樣子,綁在我們身上,讓我們有了勉強拒絕雨熱情的勇氣。或者直接把一個化肥袋子的一角疊入到另一個角里,腦袋直接鑽入這疊好的角中也可,只是這個效果顯然要差了前者好多,也許路上一個不小心,一場小風就會讓這個雨具獲得“自由”。至於鞋,不是問題,光着腳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可事情常常並不是如此簡單,雨似乎更喜歡在下午的時候光顧這塊貧瘠的土地,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或者說雨更喜歡在我們放學的時候降臨,給我們意外的“驚喜”。以至於我有時候禁不住想:這雨應該是一個孩子吧,要不怎麼就般頑劣呢?

下午放學了,望着教室外噼噼啪啪下個不住的雨水,沒有人會歡呼雀躍,即使距家很近的學生也是一樣,他們可承受不起家遠同學的怒火呢!而事實上是那個時候的孩子,擔憂、關心、同情同學回家艱辛的多到基本全部,幸災樂禍、無動於衷的人少到幾乎沒有。純樸無邪的民風在那個時候就如時下街道上露腿裸背的女子一樣平常,當時的人們並不覺得這是一種多麼了不起的品質。

看着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的.雨,我們唉聲嘆氣一翻之後只好懷抱着書包,憋上一口氣,一個猛子扎進那連天接地的雨幕裏。初時不覺得冷,反到覺得有些舒服,但時間不長,渾身溼透,冷意突生。這個時候,決然不會再有一絲的快感。頭髮緊貼在頭皮上,頭皮上的汗腺有種被堵上的感覺,悶得難受。衣服、褲子全都緊緊地貼在了身上,整個人像是包起來的被放在水裏的糉子,邁一步都覺得困難。就這樣,我們還得深一腳淺一腳地急衝衝往回趕,趕得上氣不接下氣,不敢有一絲的懈怠。我們必須要趕在山洪發起之前淌過那條大河。這個時候,至於河石是否完好,已經全不在意了。

有時候,我們是幸運的,大河並沒起水,這時過河有一種放鬆後的愉悅之感,但也有點兒失落,那是一場比賽之後硬是沒有看到對手的憋屈;有時候,我們都已經回家好一會兒功夫了,才聽到大河起水後的怒吼,我們會長舒一口氣,臉上浮現出心安理得的微笑;有時候,正遇山洪從上游滾滾而來,我們則在下游奮不顧身直衝對岸。當前腳踏上對岸,山洪從後腳呼嘯而過時,心中升騰起的是英雄們纔有的情懷和勝利者的得意,當然也有驚險過後的顫慄。我們都知道不應該冒險,可沒有人願意在河的對岸等待山洪過後再回家,山洪什麼時候落下是沒個準信的,也許這一等要等到夜半更深的時候。雖然母親會在對岸大聲地安慰和叮囑,雖然這邊哭,那邊叫,還有中間山洪的咆哮足夠壯觀,足夠熱鬧,雖然回不了家的人大有人在,但沒有人願意。

回到家裏,自然是落湯雞一隻,可這個時候,誰還會在意這個呢?我們全把這當做了一次天然的沐浴。農村的孩子洗個澡都是天來洗呢!哆嗦中洗完這天然浴後,脫個精光,鑽進母親早已爲我們準備好的曖哄哄的被窩,那才叫個舒暢。甚至偶爾能夠享受到一小碗撒了摘末(學名:細葉韭)的清湯一樣的白麪半湯來驅逐寒氣,那更是幸福得一塌糊塗。

回家的感覺真好!

一次次的風裏來,雨裏去,一次次地光着腳丫過河,不僅在春夏,時常也會在秋冬,於是,在我幼時的心靈裏就有了一種渴望,對雨具的渴望。每當下雨的時候,每當過河的時候,這種渴望就會變得尤爲強烈。

河對岸劉大爺有一對黑色的雨鞋,時常在下雨的日子遇到他。他頭頂着化肥袋,腳穿着黑雨鞋在路邊割草,雖然那雨鞋已經補了又補,但在我看來,也是牛氣沖天,竟然連那和我的一模一樣的化肥袋子也似乎要比我的上檔次得多了。我多麼渴望自己也能有一雙黑色的雨鞋呀,至於雨衣,我是不敢想的!

記不清是哪一天,河對岸來了很多長慶採油工人,他們就在河對岸的路邊安營紮寨,住了下來。他們的孩子和我們一塊兒上學。應該說,他們的到來對我們“兩岸”人民是個不小的打擊。他們可以時不時吃上大米飯,他們的飯菜裏竟然偶爾可以有魚!而這些,在我純潔的記憶裏竟然是個零。更讓我心中恨恨的是,他們的孩子上學的時候竟然可以衣着光鮮,和我們走到一塊,無異於鶴立雞羣。更更要命的是,每當天降大雨,他們就會穿着那漂亮之極的或紅或黑的小雨鞋,披上那如軍裝一般的黃雨衣,肆無忌憚地在雨裏嬉戲。他們看着我們,眼裏流露出的是一種天然的優越,這深深刺痛着我。

我決定回擊。我的回擊很簡單,就是當大家都開始有了雨鞋、雨衣之後,我依然什麼都沒有。母親說過要給我買一雙雨鞋的,但被我堅定地回絕。母親說:“人家孩子都有雨鞋了,媽也給你買一雙吧!”我說:“我不要,你要買你買,反正我不穿。”我是家裏最小的一個,母親也深知我的倔,只好作罷。於是,在我上學的整個過程,我從來沒有過雨鞋、雨衣。我和風雨一路走來,一塊兒成長,而那羣衣着光鮮的孩子,似乎沒有一個比我學得更好。

窗外的雨還沒有停,回憶定格在臨晨一點。而此刻,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不要像我一樣,竟對某一樣自己喜歡的東西刻骨銘心到由愛生恨,我希望我能給他一個快樂的童年,當他擁有自己的“雨具”的時候,心中無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