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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河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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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週末,纔是三月的本來面目,熱的感覺在久違裏剛被釋放出來,它就偷偷地鑽進我半掩的車窗,弄得我每一根神經都懶洋洋。通往村裏的柏油路剛修好便鋪滿了陽光的熱情,車輪滾過都有一種黏在一起戀戀不捨的感覺,大部分小麥正在抽穗,有的早已伸長了脖子,頭上還零零星星地掛着點黃黃的小花,那模樣蠻像悠閒中獨自品茶的書生,有的才露出一點點頭,便在微風裏梳弄着它那幾根根嫩黃嫩黃的毛毛,搖來搖去,像極了襁褓裏的嬰兒。地頭的機井裏,噴灌機拼着命的往上吸着水,然後把自己的努力奉獻給進入青春旺盛期的大蒜,路兩邊的鑽天楊都有“四五把”粗了,它們瀟灑地揮舞着一個個小扇子,紫紫的花掛在枝丫間,就像美女們愛不釋手的耳墜……

母親河散文

車還沒停穩,耳畔就傳來母親攆雞的大嗓門,“噢——叱——、噢——叱——”,隨後“把棍”敲得山響,小雞們在慌亂中“哥哥——、哥哥——”地拼命叫喚着,奪門而出,一溜煙絕塵而去。母親還是坐着那把磨得鋥亮的老式椅子,還是戴着那副跟隨了她多年的老花鏡,就連依偎在她面前的針線筐也還是幾十年前的那個針線筐,手指上黃銅做的“頂針子”歷經歲月的磨礪,閃爍着金子般的光芒,“青線”們有序地排列在框子的邊緣,幾根“二絆子”針還是那麼的彎,那把磨了又磨的剪刀愈來愈消瘦……母親愛乾淨,再忙的日子她也不會把衣服穿得邋邋遢遢,多年來這個習慣都沒改變,給她買了新衣服她就放起來,一年下來穿不過幾回,“還是以前的衣服好穿!”每次你說她,這句話就是她搪塞的理由,其實我們都明白她是不捨得穿。母親坐在那,縫補着她的那件青色褂子,動作明顯的笨拙了許多,捏針的手抖抖索索……“大勇,你們回來了!”儘管我們把腳步放得很輕,母親還是察覺到了,她想站起來,腰卻彎得厲害,顫顫巍巍的,滿頭的白髮迎着太陽就像一根根銀絲。“媽——”我急忙扶住她的胳膊,讓她坐下來,“奶奶、奶奶”兒子撲進母親的懷裏,搖着她的手,一對黑眼珠嘰嘍咕嚕的看了母親好久,“奶奶,你的頭髮又白了!”,兒子天真無邪的一句話,就像一根針,刺痛了我幼年的那一處處傷痕……

母親雖然瘦瘦小小,但是她性格開朗,剛正不阿,凡事眼裏揉不得半點沙子,她又很重親情,大伯母雖然嘴上硬氣,骨子卻很軟,做出的事總讓人無語。有一天中午,外面吵聲大作,“你伯母和人吵架了……”母親不用分辨就知道是伯母的聲音,她急忙扔下手中的活,拉着我一陣風似的衝到了外面,大伯蹲在牆角,手裏的老菸袋正在發着抖,看來是心裏的怒火全部衝到了煙窩裏,可是他沒有動,眼神裏裝着的除了窩囊就是怯懦,很多看熱鬧的看見母親衝來,刷的閃開了一道縫,人圈裏的地上,披頭散髮的大伯母正在打着滾,不住的哀嚎,幾個女人正在拳打腳踢,母親猛的一下推倒了那個最胖的,她那瘦小的身軀一剎那不知從哪裏爆發出這麼大的力氣,胖女人懵了,其它幾個愣了,空氣彷彿靜止了,“啪——”一聲脆響,母親轉了一個圈,跌坐在地,鮮血從她緊閉的嘴角溢出,一個高大的男人在那甩着手,他是胖女人的男人,按理說我管他叫哥,可是他那一巴掌把一切都打沒了,我衝過去抱住他的腿狠狠地咬着,恨不得撕下他的肉,“嗷——嗷——”他痛苦地喊了出來,一伸腿我就飛了出去,他跟着如影隨形想再踹我一腳,卻結結實實地踹在了母親身上,是母親在那一刻護住了我,那個時候父親恰巧下湖了,鄰居都趕來勸架,我緊緊地攥着不夠硬的拳頭,恨與火填滿了幼小的胸膛。大伯母足足地躺了一個月,好了以後竟然恬不知恥的去給人家賠禮道歉,母親知道後火冒三丈,“這一巴掌白捱了……”她無奈地嘆口氣,淚水早已浸溼了眼角……

我剛上初中那年,父親就走了,僅僅四十歲,他走得太匆匆,走得太不甘心,病魔摧毀了他一生的希望, 奪去了他即將走進好生活的夢想,最後的最後,他的堅毅終於化作了那滴濁淚,滴落黑土,“我是神的兒女,上帝與耶和華同在……”父親臨終的囈語曾經寄予了他的一生,十字架的精神與憧憬在他的靈魂裏早已根深蒂固,耶穌與天堂的路更是他虔誠禱告的二十年。那一刻,母親就要瘋了,呼天搶地,嗓子啞了,變成長嘯,滿身的整潔滾成了泥巴,她那剛強的性格第一次出現了無助與怯懦,呆滯的目光裏除了淚還是淚,自那以後,母親好像把以前的利落弄丟了,無論做什麼事都很遲緩,有時候叫我們其中一個的.名字時,都會叫上一圈,她自己卻渾然不知。父親走後,母親變得沉默寡言,年輕彷彿早已與她擦肩而過,有事沒事的總愛翻弄父親給她買的那件青褂子,一個鈕釦一個鈕釦的數,然後再疊得整整齊齊放進櫃子裏……艱辛的歲月沒有壓垮母親的脊樑,沒有壓垮母親的鬥志,“一定要把孩子們帶大、帶好、帶正……”父親臨走的時候緊緊的抓住母親的手,用盡了最後的力量,母親只是無聲地點着頭,淚水滴在父親的手上,一滴彷彿就是一個承諾……

“大勇,你們怎麼回來了?”“不好好的掙錢,孩子們都大了!”“媽,今天週末,我們回來看看你”“奶奶、奶奶,爸爸媽媽給你買了很多好吃的”兒子搶着說,“媽——”老婆從手提袋裏掏出一身新衣服,“天熱了,以後你穿這件薄點的”“怎麼又給我買衣服?去年的都還嶄新的!”母親責備着,臉上的笑容卻堆得很深,“大勇沒惹你生氣吧?”“媽,你兒子脾氣那麼好,他總是讓着我!”老婆朝我電了一下,做了個鬼臉,“孩子,我們做飯去”母親拉着老婆走進了廚房。面前的青褂子早已泛了白,不光是袖頭子磨開了,就連“褂巾子”都撒着茬,線頭摞線頭,剛纔縫出來的“線路”就像“蚯蚓走姥姥”“一溜歪拽”,不成一條線,而且還大一針小一針的,看來是縫了很久……

老家的傍晚是最美的,火焰般的燒刀雲,金黃金黃的油菜花,一望無際的麥海,還有那條日漸消瘦的小河……

三十年前的小河並不小,河的西岸到東岸起碼得有五六十米,只是河底有點淺,特別是春季,水不是很深,清澈見底,成羣的鯽魚穿插遊弋着,偶爾有幾個“散兵”,也是調皮地吐吐泡泡,拱一拱水藻的根部,惹得它們一陣一陣的騷動不安。小蝦們通體透明,一個個扛着一對略紅的鉗子,靜靜地貼在沙面上,兩隻眼睛像極了小小的攝像頭,長鬚揮舞着,更像是在指揮千軍萬馬。野荷的性子更是有點急,剛剛把尖尖的小角頂出水面,就迫不及待的在風中擺弄它的窈姿,一隻翠鳥從天際竄來,霎時打破了這水中的靜怡與美好。只有七八歲的我們,小河邊上基本上算是老家,連“靶箕子”都背不起,還要楞充好漢學着大人的樣子去拔“芙苗秧、萋萋牙”,累了就跑到河邊去“造泉”,用“鏹鏟”扒開淤沙,堆成一條沿,再把河坡的黃泥挖深,然後用手掌向外刮水,直到泉眼裏冒出的水清了,再拔上幾棵蘆葦的“芯”放在裏面泡上一會,入口就成了甘霖。一頓暢飲後,下一個節目就是打賭比賽掏螃蟹,兩個人一組,一個挖,另一個掏,那時的河邊上遍佈着洞洞,大的小的,乾的,半掩着水的,膽子小的從來都不敢去掏,因爲弄不好就會掏出來水蛇,弄不好還可能被咬上一口,雖然沒有毒,但是那一刻也會膽戰心驚,膽小的臉都綠了,媽呀一聲靈魂差點就出了竅。

入了夏季的小河最能見證歲月的瘋狂,由於河牀比較低,連綿的陰雨更是惹惱了它的耐性,平時博愛的她索性就把洪水趕出了河堤,那些天,大豆和花生被逼着學會了“老牛大憋氣”,一個猛子就潛了三四天,玉米就像童話裏被施了封印的軍隊,在暴風裏做着無味的掙扎……雨過天晴的時候便是小夥伴們“顯水”的時候,幾個人站成一排,數過三聲,跳字出口,刷刷刷魚貫入水,上浮時好比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絕招立現,什麼“漂洋過海”“扒大水”“踩水”“蹬浪”,最慘的就數扎猛子了,那麼寬的河道要憋住一口氣扎到對岸,中途如果露了頭就算輸,其中不乏呈能的,往往也是“死”的最快的,老手們都是有技巧和感覺的,一猛子下去直直的一條線,既節省了時間,又縮短了距離,速度還快,往往脫離軌道的就是那些逞能的新手,一猛子下去順着水就漂了,若是深點扎到“柵菜萿”裏,皮膚剌破了不說,纏到“柵菜”上就真的要到鬼門關去轉一遭了。

秋風如攥着冰刀的手,轉眼便摘光了紅花和綠葉,小河一如往常的平靜,它默默的擁抱着藍天與白雲,輕輕的撫摸着早已成熟的“野荸薺”,奔波了太久的浮萍這次找到了真愛,它親暱的躺在小河的臂彎裏,盡情的享受着這遲來的給予,昨日的顛簸流離放佛猶在眼前,所以這一切更值得它去珍惜。微風徐來,小河依舊會捧出心的漣漪,可是卻沒有了往日的喧熙,絕望的秋蟬儘管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去召喚,可是小河的滿腔熱忱還是化作了悠悠清愁……

當臘梅孤傲的擁抱着寒冷,大地上一片白茫茫的時候,遠遠的看去,小河蜿蜿蜒蜒,就像一條冰龍,這一年,它好像是累了,悄悄地就睡着了,用一層厚厚的“甲殼”隔絕了紅塵。蘆葦仍在忠實地守護着它,即便熬幹了最後一滴“血”,散盡了每一朵美麗,鐵一般的身軀還是百折不撓。小夥伴們來了,成羣結隊,扯着手想踩破那層“殼”,可是無論怎麼努力也只能弄出一道道長長的紋……

遠處傳來斑鳩的咕咕聲,月亮也出來了,小河蕩起亮晶晶的鱗片,夜風淡淡的冷,老婆緊緊的抱着我的胳膊,大眼睛裏溫柔婆娑,“我愛你,也愛媽媽,現在也愛上了這條小河,它是我們的母親河……”老婆動情地張開了雙手,小河潺潺,經年裏的一切彷彿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