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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軍旅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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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軍旅情散文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的一個冬季裏,幸運降臨到我身上:穿上了綠軍裝,揹着揹包,隨着新兵隊伍上了運河裏的客船,去駐省城的部隊入伍當兵了。

一個在農村苦澀的田地裏,出力流汗掙工分,溫飽難全,更無目標希望的青年,登上了一艘燈火通明、向着遠方的航船……。

一生經歷了太多的事,這一幕始終烙印在記憶裏。

曾經有相當長的一段年月,農村的年輕人要實現自己的理想和夢想,走出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一個途徑是上大學,再就是當兵。當一段時期沒有了大學,當兵就是唯一可能的出路了。

經常的回憶中,還記着當時歡送新兵的文娛演出上一段女生表演唱:“春風吹開遍地花呀,遍地花……,小夥參軍就要離開家呀,離開家……”

後來曾思索過,在那個語錄歌,頌歌爲主旋律的年月裏,怎麼會有這樣的歌。以前沒聽過,以後也未曾聽過,也沒法問,但一直盤旋腦海至今。

年齡大了,沉澱的東西也多了。閒了又偏好憶舊,有時竟靠着這段莫名的曲調詞句,回味着那段永遠令人沉醉的,青春美好的起步時光。

陽光下,一株發芽的小樹,一支含苞待放的花朵。

估計是當時公社中學的老師和下放幹部幫忙張羅的新兵歡送會,是他們蒐羅編排出來的,應該是5—60年代的歌。

  二

軍營坐落在市郊紫金山腳下。

軍號響起,起牀,出操,跑步,早飯,上課,操練,列隊去訓練場打靶,整理內務衛生,早集合,晚點名,稍息,立正,值班幹部報告,連長、指導員點評,唱歌,依次進食堂就餐。站立,步行,坐姿,時時要注意的軍容風紀。

小一些的空餘時間,洗洗衣服,給家裏寫封信。稍長一些的空餘時間,則要積極主動的去連隊班裏的菜地澆水、拔草、掏糞施肥。晚飯後還會有一些公差勤務。熄燈前半小時的班務會,班長會要求大家做些思想彙報,然後做一些小結。當然,個人內務衛生做得好的,軍訓成績優秀的,幫助同志洗衣刷鞋的,在菜地裏幹活多,出公差勤務積極的,認真看書學習的(學習毛選),都在班長表揚之列。一些同志的不足之處也有提示、點出。表揚多了,評先、評優,入團、入黨的時間就會快一些。

一塊鐵,在熔爐裏,在鐵砧上,大錘、小錘反覆敲打鍛造,去屑成型,希望最終能派上用場。

戰士們最滿意的部隊生活當屬一日三餐頓頓有稀有幹。饅頭稀飯,乾飯有湯。那年月,貧困地區來的戰士還有一天兩頓稀飯的。新兵們兩三碗乾飯,七、八個饅頭,從未見有幹部嫌吃多的。一星期還能吃一次肉。

  三

一個深秋季節的早晨,吃完早飯,連隊全員登上了軍車。十幾臺車,穿越城區,一路向北,向西,來到了皖東丘陵地區的一處山溝裏。

下車後被臨時安置在一處坡樑上屬於軍炮團一個連隊的簡易草房內。

炊事班隨即做飯,各班排進駐,用山茅草整理牀鋪。整理內務及環境衛生。

第二天連隊動員:這片山溝右邊的一處坡地就是連隊的新家了。任務是每名戰士一星期內完成500塊土坯,500斤山茅草。連裏還派了一個班,一臺車去100多裏外的林場砍毛竹和木材,一個班打石頭。

起早帶晚一番苦幹,所有的班排戰士沒有沒完成任務的。

連裏從附近生產隊請了幾個木工、石工,就開始建房了。

坡腳下,清幾塊地坪,挖好牆基,壘石基半米,上面開始用土坯壘砌,毛竹擔樑,竹片蓋頂,抹上泥,苫草,安好門窗。很塊一排排房舍落成。屋內土坯壘邊,內堆碎石泥土至一定部位,整平,填草,置草簾,上鋪細蓆,墊褥、牀單、被子,依然規整一新。土坯搭成的臺子,放置洗漱用品。土坯、竹、木搭成的槍架,牆上木板條掛着每人的挎包,依舊整齊一致。連裏發些舊報紙,要求糊在挎包和槍架後面,隔一些潮氣……。

依舊的精神抖擻,忙裏忙外,路上鋪石塊,裏外牆抹得平平光光。各班還自建了燒熱水的小房。

連長、副連長帶着各班排長房前屋後看地形,實際是在給各班規劃菜地。

養豬種菜是連隊的重要事項,關係着全連的`伙食質量。是必須要有的。

記得當上文書在連部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連長從軍集訓隊帶來的幾幅蘇制T-39, T-60 坦克圖掛上,看來連隊要訓練打坦克了。

一陣課堂教學動員,又接連派出了幾名骨幹去了師教導隊學習集訓。連隊還在訓練場的山坡、道路旁用泥土、石塊壘成了坦克的模樣,戳上一根樹棍,開始了打坦克的戰術演練。戰士們圍着土坦克爬上爬下,左右周旋,琢磨着對付的方法,演練着各種接敵的動作。

終於有了一天,連隊按預定計劃拉到了小紅山山口的一條可通行車輛的山樑上,以班爲單位,散成一條一百多米長的攻防帶。

時間不長,只見山口處開來了三輛坦克,開到預定位置後,一輛先行出發,沿連隊的攻防線開來,速度時快時慢。

進入攻擊距離後,按預案,先由狙擊手擊敵坦克的駕駛瞭望孔、射擊孔,再由40火箭筒手對敵坦克擊發火箭彈,再下來就是戰鬥員攻擊了。一戰士持綁着木棍插口的炸藥包躍上路面,對着坦克履帶上的檔板插上去,插住了隨即一個翻身滾到坡下。緊接着又一戰士,持帶鐵絲勾的炸藥包,躍到坦克近旁,將帶勾的炸藥包掛上了坦克炮塔上的把手。還有一戰士,從後面追上坦克,把懷抱着的反坦克磁性雷貼在坦克檔板上。又有一戰士用中間栓着一小段繩索的炸藥包拋向炮筒,纏繞在炮管上……。

各有手段,各顯高招。一段路下來,坦克上下左右掛上了各種件頭。連長集合隊伍進行了簡短點評,部隊再回各自陣地,進行下一輪演練……。

誰也不要懷疑,在那個年代裏,如果有一天,真的面對強敵的鐵甲羣,即或沒有先進的武器裝備,也會有一羣血肉之軀的戰士會奮不顧身的用手中的各種武器撲上去。

那個年代,連隊的幹部、戰士希望着能在真槍實彈的戰場上一展身手,建功立業。倒不全是什麼“主義”,“思想”的薰陶,那時人們都知道:將帥、首長、領導幹部們多是農家子弟出身,都是從槍林彈雨中過來的。同樣在今天,沒有戰火的洗禮,連隊中大多從農村中來的,平均文化程度不足初中的農家子弟,不會有什麼象樣的前程。幾年後退伍回鄉,田邊地頭無非是多了個披件黃棉襖的退伍軍人。

希望有戰爭,希望打仗,希望能在戰火中憑自己的血肉之軀,當然還有膽略、智慧、運氣建功立業,博得前程。活出個模樣來。即或犧牲了也光榮。一個只能是追逐溫飽的生命,也沒有什麼過多的遺憾。

幾十年過去了,現在連隊的幹部戰士們是怎麼想的,就不知道了。

晚間,連部召開黨支部委員會,叫支委會。估計是討論將要開始的軍區全訓部隊“點驗”。一般每年一次,選擇一些全訓的尖子連隊,連續24小時全副武裝,完成100公里各種地形地貌的穿插奔襲,到達指定地點。中途吃飯,休息,防空,避敵,接敵,夜戰,爬山涉水,且風雨無阻。據說有三個連隊同時進行比賽考覈。這次還有八一電影製片廠的攝影記者跟蹤攝像記錄。另外這次支委會上還可能有幾名戰士的入黨申請要研究通過。

快十點時,司務長來到我的鋪邊,輕輕地喚醒我:“文書,找炊事班長去弄點吃的”,接着還笑了一下“再咪二口”。

行了,全明白了,隨即穿衣下牀,一溜小跑來到炊事班長鋪前,說明來意,兩人隨即來到伙房,炊事班長首先撥開封好的炭火,接着嘆口氣:“什麼都沒有啊”,我說:“想想辦法,簡單點也行”。炊事班長向着鍋裏倒了些香油,對我說:“文書,趕快洗些辣椒,敲些雞蛋”,說着拿起盆裏的冷饅頭切片。我洗好切好辣椒,敲好半盆雞蛋,炊事班長已經煎好了一盆黃亮亮的饅頭片。就着油鍋炒了一盆辣椒炒雞蛋,間隙中還以極快的速度,舀了一碗黃豆用水泡上。盛好了辣椒炒雞蛋,炊事班長又向油鍋裏倒進了水泡了一會的黃豆,翻炒時又和了些鹽水澆上……。

我和炊事班長端着一盆油煎的饅頭片,一盆青椒炒雞蛋,還有一碗鹽豆子來到連部,看到了一張張興奮的面孔。

至今想起這一段情景,心頭還有些暖暖的。其實也就是一羣二十外歲的小夥子,面對每人面前半茶缸子白酒,一盆饅頭片,一盆炒雞蛋,洋溢着快樂、愉悅和享受的神情。那時有規定:排長不得穿自己買的襯衣,連以下幹部不準聽半導體收音機,營以下幹部不準喝酒。他們在這裏偷偷地“咪兩口”,嚴格說算是犯規。

指導員端着茶缸子走過來:“炊事班長、文書辛苦了,每人咪一口。”我們推辭了一下,每人咪了一小口就回了。

春節過後,連長愛人就要來連隊探親了。

連隊在山溝裏駐訓,戰士們遠離大城市,不見了熱鬧、繁華,連個女人都很難看到,時間長了當然會有些寂寞的感覺。而連隊幹部則喜歡在野外駐訓。連隊幹部多是農村出身,每年20天探親假,可回家探親或讓家屬來隊小住。部隊在野外要自由一些,尤其是家屬來隊,時間可稍長一些。

連長老家在安徽淮北地區,是一個很貧苦的地方。至連長愛人來隊探親的那段年月,家鄉地瓜是主糧,一年只有半年糧,春季裏會成羣結隊去討飯、逃荒。

連隊邊上炊事班旁小山坡下有一排房舍,是炊事班庫房雜物間,一邊的幾間整理成房間,備好牀鋪類,是供幹部家屬來隊探親,或戰士家屬來隊探視居住的地方。

知道連長愛人要來了,連部衛生員、通訊員幾個忙着整理好房間,衛生員心細一些,還提前把幾牀洗好存放的被褥曬了曬。

快開晚飯時分,通訊員從山口外的路邊接來了嫂子。嫂子沒什麼行李,抱着二歲的兒子。

嫂子看到我們幫助整理好的房間、牀鋪,非常感動,從包裏掏出炒熟的花生、地瓜幹一個勁的往我們手裏塞。我們隨即張羅去炊事班打來了飯菜。炊事班長還拎來了旺着火的爐子。

第一次看到嫂子,覺得嫂子很漂亮,個子不算高,身材勻稱,一對短辮子,有些瘦削的臉龐上有一對動人的大眼睛。

印象較深的是嫂子任何時候都是一臉的笑容。笑得很好看,笑的人有些心跳。

第二天,嫂子就把我們連部幾個人的被子拆洗了。

再後逢到好的天氣,每班排裏的鋪上,只要有她看不上的被子,都給洗了。兒子小虎跟在旁邊跑來跑去。

嫂子呆的最多的地方是炊事班,幫着擇菜、洗菜、炒菜燒湯。

一次去給嫂子送去一隻熱水瓶,看到房檐窗下一隻方凳上鋪着報紙,上面曬着整齊擺放的饅頭片。聽安徽的老兵說過,連長的家鄉很貧困,嫂子是大隊婦女主任,連長一大家子有十多口人,春季裏能不出去討飯,全靠連長支撐着。連長是一家的頂樑柱,是基石。也是媳婦和兒子小虎全身心的依靠和希望。

怪不得嫂子在連隊總是一臉的笑容,笑的幸福,笑的甜蜜,笑的心滿意足……。

難得的星期天有半天自由活動,我們連部幾個爬二道山樑,來到公路邊的大柳鎮,寄信,取信。逛了一圈,來到供銷站稱了半斤糖果,回到嫂子門上,兒子小虎看到糖果連剝了兩顆放在嘴裏,還剝了一顆塞進嫂子嘴裏。嫂子依舊是一臉笑容,氣色比剛來時紅潤了一些,也更好看了一些。

一個月的時間眼看就要過去了。

嫂子要走了。

聽到指導員和連長嘀咕了幾句,要嫂子再住幾天。

嫂子還是要走了。

一個風和日麗的春天早晨,我起牀洗漱完畢,忽然看到遠遠地山樑上蠕動着的身影,辨認一下看到了是給養員一根小扁擔,擔着紮好的幾個布口袋、包裹、行李。嫂子抱着兒子小虎正慢慢地越過山樑,不時看到嫂子回過頭來注視一下坡腳下的連隊營房,我心情有些異樣的感覺。

給養員應該是去鄰近的縣城裏採買連隊給養的,隨便送嫂子上回家的班車。

我彷彿看到漂亮的,一臉笑容的嫂子,擔着幾隻滿滿實實的口袋,兒子小虎跟在旁邊,暮色中,朝着荒野裏一片土草房的村莊走去……。